章節502 離開不離別

蘑菇雲的煙塵久久未散，不過現場已經沒有太多危險。在處理了造物故主和戰爭騎士之後，第二世界的人在費奇的計劃中變成了一種「資源」，而資源是需要保護的。費奇在撞擊坑的位置施展法術，收攏了高溫，然後給這裡帶來降雨。

這些都被當成造物故主的恩賜，是對英勇戰鬥並犧牲者的追憶。至於為什麼明明擋住了幾乎全部的衝擊物，但偏偏還要留下一小塊來撞擊大陸——這裡的人們也將腦補出最符合他們信仰的故事，而這個故事中絕不會有費奇的一席之地。

沒有最好，費奇心裡很清楚自己在故事和歷史中將會是什麼樣的形象。邪惡的魔鬼、可怕的魔法師，這兩個評價或許將是他留在世間最好的評語了。

第二世界失去了造物故主的庇護，但是這個世界依舊還在，按照過去定下的規律運行——只是少了兩個半漂浮大陸。魔鬼的要塞隨著一個大陸徹底毀滅，關押銀龍愛麗莎的大陸被費奇當成魔法炮彈，與造物故主來了個轟轟烈烈。被蘑菇雲打壞的第三個漂浮大陸正在解體，一些輕小的碎片得到了加速，或許能飛到太空中去，而剩下的將會墜落。

如果任憑它們墜落，那以後的麻煩才叫多呢！費奇將蘑菇雲消除后就用傳送出來到解體的漂浮大路上，開始著手處理這個隱患。他張開六芒星法陣，將傳送通道套在漂浮大陸上，將它分解並不斷傳送到地面去。

之前砸出來的大坑是現成的填埋場，可以將大部分漂浮大陸塞進去。隨著費奇不斷分解傳送，漂浮大陸碎的越來越厲害，持續的地震讓這塊大陸的高度持續降低，直到進入了稀薄大氣之中。費奇不得不頂著逐漸加強的風，扛著越來越熱的溫度，聆聽著造物故主信徒對神靈的讚美和對自己的詛咒，將這塊可能威脅到一切的隕石徹底分解掉。

完成這一切也不單純是為了就第二世界的人，而是激發他們的信仰。費奇用法術監測這些信仰之力，發現它們無處安放，只能盲目地在空中遊盪，便可以確定造物故主徹底放棄了這裡。或許經過長時間的飄蕩，這些信仰之力互相吸引並聚集，然後依附到某些寶石上，便會形成神性水晶。

或許會有新神慢慢產生，或許這股力量最終消散於天地之間，什麼作用也起不到，但這都將是第二世界第一次充滿了未知。費奇再三檢查了戰場，確定這裡的魔鬼都已經被徹底摧毀，那些還擁有地獄好感的富裕魔鬼也只能在地獄重組，不會再禍害第二世界，他便離開了。

回到地獄第七層他的領地，這裡比平時要安靜一些。或許這是費奇的心情比平時更安穩形成的錯覺，畢竟製造魔貫光殺炮的工坊還在努力工作，魔鬼們依舊在壓榨祈並者和墮落者的價值。他緩步走入王座間，果然在這裡看到了雅卡。這個深獄煉魔已經治好了自己的傷勢，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水晶王座上慢慢再生恢復的「費奇」。

「主人，這一次損失很大。」雅卡不用回頭，只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費奇來了。「在魔鬼要塞的投入全部沒有了，最精銳的部隊全數覆滅。那些請來的演員倒不用擔心，不管它們是否還有機會在地獄重生，按照協議都不能向咱們申請賠償。只可惜那些神性水晶，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現在徹底拿不回來了。」

費奇搖搖頭，從雅卡身邊走過，登上台階來到水晶王座前。他伸出雙手，將王座上正在不斷增長的「肉塊」拿起來，放在王座旁邊，然後自己坐上去。這一套繁瑣的動作完成後，費奇才用平緩的聲音對雅卡說道：「不，你理解錯了，我沒有任何損失。」

「主人，我不明白你的計劃。那麼多的魔鬼和神性水晶財富，足夠將第二世界完全摧毀，上面的神也無法倖免。現在怎麼看，之前的投入都等於沒有收入，對任何一個魔鬼領主來說這都是損失。」

「你還活著，我就沒有損失。」費奇對雅卡說道：「我給你的那塊傳送寶石具有能力上限，如果你直接捏碎，可以說基本沒有從那個詭異戰場逃離的可能。不過你做出了令我都出乎意料的選擇：你想用那塊寶石將我的身體運出來。我很滿意，所以我將留給自己的脫離機會送給你，算是等價交換。」

「優先保護主人是忠心魔鬼應該做的事情。但是……我只是一個角魔，進階成深獄煉魔也沒有多長時間。如果用那些神性水晶，主人你可以製造十多個深獄煉魔了！」

「我從不追求數量，我也可以不追求質量，我要的乃是特例。」費奇示意雅卡坐下，然後才對她說：「你應該發現了，我和其他魔鬼不同，對於領地、兵力沒什麼追求。但是我的確追求力量，這點並無特殊。我發現，歷來最強大的傢伙無一不是與眾不同的，因為想要變成最強，就不能碌碌地重複別人的路，必須自己有所突破。」

「我不需要軍隊，我不怕其他魔鬼來搶我的領地，就算是地獄中的神靈也不怕。但這並不代表我就能勝過神靈。在魔鬼佔領其他世界的過程中，如果遇到有非常活躍的創世神靈，那魔鬼就會選擇退讓，至少不進行大規模征服，甚至連腐化當地的靈魂都會小心翼翼。為什麼？創世神這種神靈非常難對付，只要世界存在那麼它就不會被真正摧毀，魔鬼與之交手是得不償失的。我在第二世界做的那一切都是一個試驗，研究一下怎麼對付創世神。我現在弄明白了，而且發現了一個聰明而忠誠的手下，所以我沒有損失。」

雅卡瞪大了眼睛，突然變得很興奮：「創世神也可以被殺死嗎？如果將這個方法交給地獄，那主人將從地獄好感那裡獲得巨大收益，這可比神性水晶之類的東西好多了！」

「我一天不告訴地獄，地獄就要保護我，這又要比地獄好感更重要。」

費奇這番說法與事實相差很遠，但足夠說服雅卡，滿足這個深獄煉魔對事情原委和因果邏輯的心理需求。他利用了魔鬼的恐懼，一是失去價值被地獄拋棄，第二就是被其他魔鬼——包括上級魔鬼——奪走力量。在地獄中，一般認為最大的一根大腿是魔王阿斯摩蒂爾斯，但是在魔王之上，地獄本身其實是更大的一根大腿，只是除了阿斯莫蒂爾斯之外，目前沒有魔鬼有資格去抱。

「主人，你和魔王之間……」雅卡做了兩個拳頭對頂的動作，意思是兩者對抗。費奇搖搖頭：「我們最多有一些利益重合，沒有衝突。我完全不想管理地獄，我連一個領地都懶得管，否則也不會將你升階。我只是追求更強。不光是最強魔鬼，也要是外層位面最強的力量！」

雅卡笑了。魔鬼的笑容總是陰邪恐怖，但魔鬼之間能夠看得出裡面細微的差別。

「主人，我接下來應該做什麼？我如何才能跟得上你的腳步？」

「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去做什麼，除了與地獄最強者發生衝突之外。事實上我希望你不要與它產生任何交集。你沒有我的實力之前，會在他面前直接失去自我，成為一名普通的魔鬼。」

雅卡搖搖頭：「失去自我等於失去繼續成長的可能，深獄煉魔要爭取成為『獨一』深獄煉魔，也正是這個道理。主人，我想向地獄領主發起挑戰。」

「可以。成為地獄領主，你可以從地獄那裡獲得許多知識，這對你是有好處的。我不能將你變成獨一深獄煉魔，但是我可以給你一些地獄祝福。你走過來。」

雅卡一點猶豫都沒有，來到費奇面前，然後單膝跪下。費奇召喚出逗貓棒，突然想到這根法杖是用真理雷霆女神的神國源質製造的，在這個儀式中稍顯不妥，於是換成老魔杖。他將老魔杖頂在雅卡的眉心，然後念誦咒語。

費奇將自己關於地獄和魔鬼的知識傳給了雅卡，這將助她提前認識到地獄領主的一些謀划，從而避開可能的陷阱。他將魔貫光殺炮的相關知識以地獄符文的方式給了雅卡，以此為基礎，她可以拓展自己的法術能力，同時還將具備自己的產業資本。

知識是非常寶貴的，費奇不會將其白白送給雅卡。在他的知識中，費奇插入了兩條暗示，首先是順從但不要完全服從阿斯莫蒂爾斯，地獄本身是比地獄魔王更強大的勢力。第二條暗示則讓她重視詛咒骨門，那個傳送神器的戰略地位要比地獄任何魔鬼估計的還要高。

做完這一切，費奇收回了老魔杖，重新讓雅卡站起來，卻沒想到雅卡依舊跪在地上。「你還有什麼事情嗎？」費奇問道。

「我想要一個知識。」雅卡指著已經重生到初見雛形的深獄煉魔形態，對費奇說道：「這種重生的技術非常寶貴，完全是無價之寶。我願意付出代價，獲得這個技術。」

「這不是魔鬼的技術，你需要對身體和靈魂做出非常重大的改造，才有可能使用它。正常魔鬼的靈魂是由地獄看管的，是與地獄好感聯繫在一起的，因此復活術等咒語對魔鬼無效。我的情況與眾不同，我將靈魂分成了兩份才能做到這樣復活，而分靈魂的技術無法傳授，只能自己研究。嗯……你要有心，就多研究地獄符文法術，同時目光儘可能看向遠方，超脫出外層位面，那你還是有機會成功的。」

雅卡點點頭，不再要求，然後站了起來。「主人，我已經有計劃了。您曾說過，血戰很可能會捲土重來，那麼地獄第一層又將會是戰場。我想去地獄一層開拓自己的事業，前線的堡壘現在空了很多，原來的深獄煉魔都去物質世界擴張去了，正是我低價接手的時候。加上魔貫光殺炮，我可以在那裡建立足夠的功勛，然後向扎瑞爾發起挑戰。」

這是費奇植入的暗示在產生效果，不過費奇依舊擺出驚訝的表情，微皺眉頭對雅卡說道：「這麼快就有目標了？還是你一直就有這個打算？不過沒關係，這個目標挺好的，地獄第一層是入口，那裡的戰略地位很重要。對了，我不能給你重生技術，但我可以給你其他東西。」

費奇再次舉起老魔杖，雅卡主動低下頭來，將眉心放在魔杖尖。想要在地獄第一層創出名堂來，首先要特別了解惡魔，那費奇就將針對混亂惡魔特別有效的地獄符文法術教給她，讓她可以用在魔貫光殺炮上。其次，如果血戰重開，那又將是持續和反覆的戰鬥，不能只想著勝利——費奇將逃跑寶石的咒語告訴了雅卡。

「要想達到最好的傳送逃跑效果，寶石必須和強大的空間法術使用者聯繫起來。我不是你的寶石提供商，你得自己去找這樣的人。或者……你將它和最強的空間神器聯繫起來也不錯，比如詛咒骨門。骨門不關，你的傳送就不會被干擾。」

雖然用暗示成功引導了雅卡，但費奇還是直接點出詛咒骨門。這樣一來，即便雅卡反思過往，將「主攻地獄一層」視為錯誤，費奇的這個「明示」也會掩蓋住「暗示」，即便雅卡實力提得再高，也不會發現費奇曾經動過手腳。

「走吧，我沒什麼再給你的東西了。」費奇說：「我要開始下一階段的進化，這個領地將逐漸枯萎，就像你剛來的時候一樣。只不過這一次，我允許你帶走我領地上的東西。」

「你永遠是我的主人！」

「魔鬼哪來的永遠？」費奇擺擺手，讓雅卡離開。

雅卡是費奇最早一批從外面用轉心魔能力拐帶來的魔鬼，那一批魔鬼只剩下雅卡一個了。在給她升階的時候，轉心魔種下的靈魂暗示就已經被雅卡自己堅定的信念覆蓋。她認為費奇是最獨特和強大的魔鬼，並不需要手下。雅卡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廢墟，領地上連城堡也沒有。她深深懷疑是費奇將手下全部消耗掉了，而現在她很高興自己能夠弄懂這其中的道理，還可以安全地離開這裡。

離開領地，但不是離開費奇，雅卡不會認第二個主人。第二世界的戰鬥讓她明白，自己在費奇當前的計劃中已經沒什麼用處了，她只有更強些，擁有更大的勢力，才能夠嘗試追一下費奇的背影。費奇是一個強大的空間咒語使用者，比任何她知道的地獄魔鬼都強。因此想要追上去，詛咒骨門或許是唯一的希望。

至於現在的地獄一層領主扎瑞爾？雅卡嘴角浮現出淺淺地、自信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