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將昏迷的九月放平在大床上之後,徐振奕並沒有及時離開,他凝眸看著淡淡月光籠罩下,她輕蹙的柳眉打破了他平靜無波的心湖。
「老夫人現在怎麼樣?」
「服用了鎮定的藥物,僕人們為她換了乾淨衣服,已經睡下了。」許兆收回了嬉笑的語氣,正色起來。
先生的性格他最了解不過,什麼事都可以有說有笑的,唯獨老夫人……
絕不可以!
沉默良久,徐振奕緊繃的下頜線才略有鬆動,對他說道,「天亮之前,多派些人,將老夫人送去雅苑吧。」
許兆連忙應聲,臨走前瞄了一眼昏睡著的女人,眸色深邃更顯幽深。
難道禁慾系的徐振奕,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女人?否則怎麼會如此在意……
九月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但是似乎夢境又太過真實清晰,血是真的,鬼是真的,還有黑洞洞的電梯,黑暗中站立的男人……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別墅安寧的清晨,下一刻初九月的驚呼就被溫柔的手掌扣住,直到她眼底的惶恐徹底消散,徐振奕才漸漸鬆開手掌。
「做噩夢了?」
她點點頭,又驟然搖搖頭。
「乖,不過是個噩夢而已,沒事的。」
沒有給她任何質疑的權利,他就這樣篤定而強硬的告訴她結論了。
看似溫柔的一句「乖」卻沒有給她任何與之匹配的柔軟。
初九月狐疑的看著他,彼時男人坐在輪椅上,膝蓋處仍堪堪的蓋著薄毯,他的眼底里散發的仍然是倔強與倨傲的偽裝,用來掩蓋和震懾身體處的短板帶來的難堪。
是啊,那不是夢還能是什麼?徐振奕怎麼可能站起來,做那樣的夢或許是出於對他的可憐,太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坐卧了吧。
她抓了抓頭髮,不小心扯痛了昨夜許兆的掌刀劈下的位置,又悶又敦的疼痛讓她微微咧唇。
「聽說工作不順利?」淺淺的呼了口氣,徐振奕轉移了話題。
他很少主動提起有關她家裡的事,初九月有些愕然,「是……有些不順利……」
公司里最大的合作商都吃夠了叔叔的好處,根本不肯給她這個小輩面子,剛摸清楚業務的皮毛,還不等她推陳出新,這些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起退了訂單。
而股東們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了和他們共苦的創始人,對初正陽半是畏懼半是恭維的馬首是瞻。
這些令初九月頭疼的問題,徐振奕聽進了耳里卻雲淡風輕,彷彿毫不在意,白皙的手指推動著輪椅,遠離她的視線。
臨走的時候,只是極具威懾力的「提醒」了她一句,「別忘了,門禁之前回來。」
守在門口的許兆覺得空氣里都是別樣的味道,少爺複雜的眼神……
嘖嘖,在少夫人嫁過來之前,他可是沒見過。
真是古怪的男人。初九月腹誹了一句,迅速打理好自己出門,今天那些老傢伙們要開股東會議,她可不能缺席。
但即便她做了充足的心裡建設,但卻還是被老奸巨猾的股東們奚落到語塞。
「九月,章伯伯是看著你長大的,我呢,也不是刻薄的人。」說話的正是坐在首位的章董,他看向九月的眼神具是輕蔑,粗糲的手指還隨著語調煞有介事的點著桌子,「但是你看看自從你到公司之後,公司還有一件好事嗎?合作多年的老客戶退單,工作多年的員工辭職,這代表了什麼?你爸給了你機會,你這孩子……實在是不爭氣啊。」
「年輕人,你要學會承認你資歷尚淺這個事實,看看你爸爸,任勞任怨,千不該萬不該回來跟你叔叔搶權啊!」
「有道理。」
下面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根本沒有人把她放在眼裡,九月愕然了,聽著那些話語,眉心一度緊皺。
她不明白,這些人的人心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他們忘了,如果沒有她爸爸就不會有現在的集團產業,更不會有他們的今天!
「各位,請安靜一下!」她清嗓子道了句。
或許他們聽見了九月的聲音,只是不屑於理睬,或許女子狀似商量的語氣在現在的氣氛中根本就沒人聽清。仍舊我行我素,好好的一場股東會,成了讓初九月丟進顏面的現場。
初正陽對現在的局面心滿意足,他面色上仍舊一本正經,和藹的看著初九月,攤開手掌維持秩序,「各位安靜一下,再怎麼說九月也是我的侄女,給我初某一個面子,再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吧。」
大家紛紛安靜了下來,聽初正陽怎麼說,他轉向九月,自然而然將她從主持會議的主位擠到了一邊兒去,臉上仍舊是偽善的微笑,「我聽說那些退單的客戶幾乎都沒找到新的合作單位,要是九月你能幫公司挽回這些老主顧的話,叔叔可以幫你說服大家,給你總經理的位置。」
總經理?
他是想鳩佔鵲巢,然後用一個小小的總經理將自己打發了?
她越看初正陽的嘴臉越是厭惡,拳頭握的更緊了,她一仰頭,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徑直回復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也有條件!你必須答應我!」
「九月,你……」
「爸,你是害怕了嗎?」
初正陽的話沒等說完,就被九月赫然打斷。
她淺然的笑容讓初正陽淡定的眸子中不禁閃出一絲慌張,他連忙掩飾的笑了笑,「好說,我答應你,什麼條件儘管說吧。」
「我拿不下客戶,我走人沒商量,但要是我把他們都拉回來了,我不僅要做總經理的位置……」
她近距離的逼視著初正陽,「三個月之後,你要還給我公司董事長的位置!」
話音剛落,人群中瞬間就炸了,初正陽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他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這麼不知好歹,不僅不怕,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他一個下馬威。
他對眾人稍微施了個眼色,章董率先拍起了桌子,「初九月,你忘了是誰養育你長大的了?你竟然跟長輩這麼放肆!」
慈眉善目的股東們一改往日形象,紛紛指著九月的鼻子斥責她!
不孝!
白眼狼!
忘恩負義!
那些人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幾乎將一盆盆的污水,全部扣在了她頭上。
初正陽正在極力的忍耐,要不是現在整個A市都知道,她是徐先生的女人,他早就一巴掌招呼過去了。
「你還沒有經驗,爸爸暫時還不放心呀。」
自從知道了她的這位「好爸爸」內心有多齷齪,初九月對他的這副嘴臉毫不買賬,眾人的指責她恍若未聞,淺淺一笑回擊道,「你怕是忘了,公司是誰建立的,就算我賠光了,我也只需要跟我父母墓前交代認錯,叔叔又怕什麼?」
「初九月!」初正陽怒不可遏,「你這是什麼態度!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跟我說話的!」
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了,沉穩的男低音輕易的讓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