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欣喜,不退步
「哼!」楊仲宣甩袖先出了屋。
李叔夜和我則緩步出了清竹軒,我小聲對李叔夜說:「我沒想到師父會白日來找我!」
李叔夜牽起嘴角,一笑姑置之:「仲宣其實也想見你。」
「見面就懟,他這麼欺負我一個孩子,真不要臉。」
我理直氣壯地懟回去,卻不是沖著李叔夜,而是對走在前面的楊仲宣說的。
「其實你不必如此。」
李叔夜如此一話,噎得我說不出話,我疏遠楊仲宣,李叔夜看得明明白白的,楊仲宣卻不懂。
楊仲宣聽到我的話,駐足等我們,並立在了我和李叔夜中間,我走在樹影下,看著天上一朵楊梅形狀的白雲,牙有些酸。
我們在一處禪房門口停下來,禪房中絲竹之聲不絕於縷。
「我們來找了緣做什麼?」
說句心裡話,我不想碰見陸機。
李叔夜卻連門都不敲,直接推門踏進去,他回頭看我猶豫不決,沖我點點頭。我心下斟酌了片刻,也走進了禪房。
楊仲宣抬起一隻胳膊,把修和秋實擋在了我門外,然後把禪房的門關上了。
陸機正低頭撫琴,我們進來他的琴聲只是頓了一下,又繼續彈奏,直到一曲罷了,也未抬頭看我們一眼。
李叔夜拿了兩張蒲團,把一張蒲團細心為我鋪好,與我同坐在陸機對面,靜靜聆聽了一會兒。陸機彈完了琴,依舊不抬頭。
還是李叔夜先開了口:「師叔您近來可好?」
師叔?李叔夜曾經出家當過和尚?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著實擔不起這一聲師叔,貧僧此下法號了緣。你那師叔,已經故去了。」
陸機頂著一張布滿溝壑的臉,與他年輕時候的瀟洒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撒謊!」我忍不住吐槽,「你若看破紅塵,四大皆空,何必還要每日彈奏《雀歌》?你情絲未斷,做什麼和尚!」
陸機撫在琴上的手緩緩握成拳頭,但又慢慢鬆開了,他把琴捧起來放到身側,好不容易抬起頭看我們,卻只是清冷地道了句:「所為何事?」
他枯瘦的臉上寫滿了落寞,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我心想當年的陸機確實是死了,現在何止是皮囊受損,根本就是沒了心!
「師叔,侄兒心存疑惑,請師叔開解。」李叔夜從懷裡掏出白絹,放在案上,緩緩攤開,「此物件,您可熟識?」
陸機只看了一眼,臉上終於有了情緒,他顫抖著手將鈴鐺拿起來,卻沒作聲,他起身跛著腳走到他床邊的一個柜子邊,從裡面找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緩緩打開后,他從裡面掏出了另一顆鈴鐺。
我連忙上前,搶過他手裡的那顆鈴鐺,鈴鐺上雕刻著蓮花,上面刻著兩個字:「達格」。
如此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線索,我卻渾然不知,我看人的眼光竟如此偏差?
巫馬、布泰、達格……這是要湊齊龍珠召喚神龍嗎?我心裡暗罵古人這討人厭的儀式感,動不動就搞點信物什麼的,害得我苦思冥想了許多天。
「翊兒……」李叔夜沖我搖頭,卻不似責備,「唐突了。」
我沖李叔夜笑笑,轉過身冷著臉把鈴鐺又還給了陸機。
「他在哪兒?」陸機問。
李叔夜不答反問:「他,是何人?」
陸機沉默。
「他死了。」我說。
李叔夜說:「侄兒在案發現場發現這個鈴鐺掛在死者的脖子上。」
李叔夜沒有提死者的死狀,因為陸機的臉色已經慘如白紙。
「他是誰?你們又是誰?」我才不管他臉色好不好看,急忙追問。
陸機把布泰的鈴鐺放回白絹上,眼神又冷下來:「往事不願再提。」
我沒有耐心了:「師父,帶他去給布泰小殮!」
「翊兒……」
李叔夜喚了聲,示意我不要這麼激動,他對陸機說,「師叔,他可是你拜在祖父門下之前的故人?」
陸機閉上眼,轉身看向了窗外,可他那窗子明明是緊閉的,他說:「三十多年了。」
他頓了頓,說:「我們三人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
打住!
好兄弟?
「巫馬毅是大哥,布泰最小,是三弟。」
大哥、三弟?我驚得嘴巴可以塞七個核桃了。
「布泰的父親為我們做了刻有我們名字的鈴鐺,我們自小就隨身帶著,每個鈴鐺上都刻著我們喜歡的花朵,大哥的是紫色鳶尾,我的是蓮花,布泰的則是芍藥,故而,我不會認錯。」
「後來呢?你們為什麼分開了?」我問。
陸機長長地探了一口氣,他說:「人各有志吧?」
陸機落寞的眼裡總算是有了情感,我讀出了懷傷,只聽他說:「大哥志在江湖,三弟則擅長經商。」
巫馬毅是江湖中人?但我不曾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李叔夜問:「師叔的意思是,布泰是個生意人?」
「他已改名換姓,叫顧宗,字維誠。」
「顧宗!」李叔夜驚呼,看來他認識,如此失禮。
我急忙追問:「師父,顧宗是誰?」
李叔夜把鈴鐺包上白絹,揣在懷裡,說:「翊兒,在為師破案之前,絕對不可下山玩。」
說完,他起身沖著陸機行禮,道:「謝師叔解惑,侄兒改日再來道謝。」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與楊仲宣匆匆離開了。我轉回頭問陸機:「顧宗是誰?」
陸機說:「京城首富,鶴頤樓的老闆。」
我驚駭,總算明白李叔夜為何這般急匆匆地下山,還要給我這個叮囑了。鶴頤樓老闆死了,他的女兒卻平安回家,這著實詭異。
「施主若是沒別的事,就請回吧。」陸機下逐客令了。
「有!」我說,「布泰改名為顧宗,達格改名陸機,那巫馬毅改名叫什麼?」
「阿彌陀佛,貧僧不知。」陸機合眼打坐,不肯再透漏了。
「哼!」我不知陸機為何又變得不配合了,但是巫馬毅的疑團我必須解開。
「了緣大師既然是李大人的師叔,那便是我的師叔祖了,你也該知道這件事對師傅有多重要,布泰他死相特別慘,師叔祖也不想布泰死不瞑目吧?也不想布泰的家人再出什麼意外吧?」
陸機呼吸滯了一下,卻反問我:「公主殿下緣何會演奏《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