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遺忘,難回想
夜裡,我在禪房裡吹奏《雀歌》,這首曲子,我只會演奏上半首,這些是我還是黃雀兒時,陸機教我的,而後半首被陸機創作出時,黃雀兒已經重生在雲翊身上了。這幾日聽陸機彈奏後半部分,我也學了個七七八八,我還是第一次彈奏這後半部分,確實如泣如訴,又摻雜著悔恨與痛徹心扉。陸機的後半生,都在為這首曲子買單,從前那般恣意瀟洒的人,竟也逃不過一個情字。
情,有什麼好?我不屑,不可以,動情,就是輸了。
「小九。」我摸著睡成個大字的某貓,喪氣地說,「能陪伴我的,唯有你而已。」
「扣扣!」是敲窗的聲音,我想是修。
我推開窗子,果然,他指著寺內某處燈火通明之處,似乎還有喧鬧的人聲入耳,我說:「不必理會,明晚我們去大理寺。」
修點頭,又隱沒在黑夜裡。
行動敏捷,武功高強,身份成謎,雲霽寒放心把這個人留在我身邊,真不似他的風格。
翌日,青鸞一直慘白著臉,做事慌慌張張的,我把她的樣子都收進眼底,卻不理會她,繼續和春華玩翻繩兒。
「一會兒我去找了緣大師。」我故作不知情地說。
春華連忙捂住了我的嘴,說:「主子!噓!」
她東張西望、賊眉鼠眼,好似做虧心事兒的是她,她鬆開捂著我嘴的手,小聲說:「主子,危險!昨日,了緣大師被百鬼窟的人抓走了!」
「啊?」我故作吃驚地喊一聲,春華又立刻堵上了我的嘴,說:「不光是了緣大師,連李大人都被抓走了!」
「啊?!」
這回我真吃驚了,李叔夜玩得也太大了吧?怎麼把自己也算計進入了?我本來還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心立刻忐忑起來,該不會是玩脫了吧?
不會不會,李叔夜可不像我,智商一直下線,他聰明著呢!
「主子咱們可千萬別和那個什麼百鬼窟扯上關係了,咱們就在清竹軒老老實實地呆著,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奴婢們身受滅頂之災,您忍心嗎?」
我抽了抽嘴角,擺擺手:「不會的,太子哥哥嚇唬你們呢。」
秋實反駁我:「主子,您不會忘了,您上次寒疾發作的事情吧?」
「上次?」我回想了下,「可是父皇壽辰那日?」
不是吧,那次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是雲霽寒添油加醋對外宣稱我寒疾發作,目的是不叫我與各國皇子私下有來往。
「不是的,主子您忘了嗎?三年前,您大病那次?」
春華提醒我。
我搖頭,百年記憶太耗腦,我偶爾也要清一下緩存的。
我一邊玩翻繩兒一邊聽春華和秋實幫我回憶。
春華說:「三年前隆冬,您執意去梅園采紅梅,還不許奴婢們跟著,結果您回來便病倒了,當時太子殿下奉旨出京辦差,奴婢們請了太醫來,太醫卻只說主子您只是微恙,開了幾服藥,結果主子您病情越來越重,不過三五日便人事不省,還是太子殿下提前回宮復命,請來了宮外的神醫,才保住了您的命。」
秋實也說:「奴婢們被扣了一年的俸祿,最慘的是給主子您診脈的太醫,奴婢就沒再見過他。」
「還有這事兒?」我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就是診錯了脈,罷官永不錄用就是了。」我嘴上輕描淡寫,心知這事情,絕不簡單。
說不定是哪一方的人,想趁著雲霽寒不在,抽掉我這張底牌呢!
想想近兩年雲霽寒愈發嚴格的家教,從前我以為他是保護過度,沒想到竟然是事出有因。
「知道了。」
我應了聲,不自覺地抬頭看了看北方的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我和修一路馬不停蹄地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守衛森嚴,我們翻牆進了李叔夜的書房,那裡竟點著燈。
我推門而入,卻見到了一個身著捕快衣著的男子站在那裡。
「屬下胡炎,是李大人派來的,在此恭候公子多時了。」
那捕快衝我拱手,我愣了下,這才想起自己是一身男裝打扮,便也向他行禮作揖。
胡炎,他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亂語啊?
「在下風翊,拜過胡大哥。」
「胡大哥,敢問李大人身處何處?」客套完了,我直接切入正題,沒見到李叔夜,我有不祥的預感。
「風公子莫急,我家大人特意囑咐了,他沒事,請這邊來。」胡炎指引我們出了李叔夜的書房,一路帶我們往院落後院引,走了小半個時辰,我們終於到了,竟然是大理寺獄。
我不禁握緊了拳頭,我猜得不錯,李叔夜派了一批捕快偽裝成百鬼窟的黑袍人,佯裝陸機被黑袍人抓走的樣子,然後把大理寺獄偽裝成了百鬼窟的地牢,讓陸機受點兒驚嚇,吃點兒苦,讓他說出事情真相。可是!李叔夜摻和進去做什麼?難道他這個遊戲設計者還想當一把遊戲玩家不成?
雲迷霧鎖,我們跟著胡炎走進去,我不禁毛森骨立,這裡出人意料地肅靜,我噤若寒蟬,快步跟隨胡炎拐進東北角的一處不見天日的監房,門口的兩個守衛已經換成了「黑袍人」,胡炎拿了令牌給他們看,他們才放我們進去。
進了狹小的門洞,胡炎提醒我:「風公子小心,請彎腰低頭。」
我應了聲,果然這甬道又窄又矮,只能容納一人彎腰走過,我尚且還好,修就比較困難了,他個子太高了。
我們下了二十幾級台階后,甬道才漸漸變寬,裡面又是一排監房,燭火掛在牆上,但此處依舊稱不上明亮。
一名「黑袍人」站在那裡,他遞給胡炎一件袍子,又給了我和修一人一件,然後放行通過。
胡炎帶著我們一直往裡走,我聽到了鞭子聲,不禁汗毛乍起,後背條件反射得疼。
我走到了修的後面,兩手握住了他的劍柄,修回頭睬了我一眼,又繼續往前走,步調放緩。
每隔十幾步便有一兩個黑袍人守在了兩側,走到深處,反而豁然開朗起來了。
胡炎把我們領到了一個房間里,他輕輕地打開了一塊牆磚,如此便可以看到旁邊的下一層房間里發生的一切。那間房更窄小,我們可以俯瞰那屋的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