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養殖APP

南方地區，六月。

南山市白鶴鎮龍溪村。

農家小院，樹影婆娑。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知了依舊呱噪不休。

小院里，擺著一桌酒菜，菜都是農家自種菜，雞鴨魚肉，很豐盛。桌上是周恆一家子，再加上他鄰居的發小，張峰。

桌下是一隻大黃狗，在底下尋摸骨頭吃。

大熱天的，在院子里吃飯比在屋裡吃涼快。

周恆拿起桌上的江小白，給張峰倒滿了，又給自己倒滿，說道：「峰子，這次真是多虧你了，兄弟不言謝，來，我敬你一杯。」

前兩天的大半夜，周恆的父親突然腹痛，疼得死去活來，村裡的醫生拿不準是什麼毛病，讓趕緊送醫院。

農村的現狀，基本上都是留守村，不是老人就是小孩，誰能大半夜把他送醫院？

可巧的是，就在省城打短工的張峰，那兩天剛好回來，周恆媽就請他幫了忙，讓他把人給送了醫院。

大半夜的，張峰二話不說，騎著摩托車載著兩老去了醫院，又是幫忙挂號，又是幫忙繳費什麼的，忙前前後。

急性腎結石，醫院趕緊先打止疼針，再做B超看看，是直接做碎石還是要做手術。

周恆到天亮才接到電話，馬上辦請假趕回來。

等他辦好請假，坐高鐵趕回來，老爸已經做了碎石，正在掛點滴。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這個發小恰好在家，當時那麼仗義，摸著黑幫著把人給送醫院，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周恆心裡非常感激。

這不，父親出院回來了，家裡立即張羅著，請這發小好好喝一個，感謝一下。

周恆的姐姐周瑛，也端起杯子，說道：「張峰，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周瑛比周恆大了十歲，已經嫁人並生了二胎，在市裡買了房。

當時她聽說老爸出事情，也很著急，丈夫工作在外地，幾個月才回來一次，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一個快要中考了，一個才三歲。

她也沒辦法，硬是搖醒大的，讓他看著妹妹，自己再往醫院趕去。

還好是張峰已經幫著把父親送到了市裡醫院，要不然，她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姐弟倆都很感激。

張峰端起酒杯，連連說道：「看看你們，盡說見外的話。當時那個情況，換了任何人在家，他也都會這麼做的。」

他和周恆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遇到這事肯定會伸把手的。

誰家還沒個急事呢！

周恆又跟他喝了好幾杯，又連連招呼他多吃菜。

這趟回家，讓他感觸太深了。

他提著行李是先去的醫院，都來不及著家。一進醫院，看到因病蒼老而瘦削的父親，彷徨無助的母親，真是百感交集。

父母生養他這麼大，在那麼艱難的環境之下，咬著牙供他讀了大學，但到現在為止，他不說盡孝陪伴，甚至連父親生病，他都不能第一時間送他上醫院。

無數愧疚感湧上心頭。

父母會越來越老，說句大不韙的話，以後這樣的事情，恐怕會越來越多。

這次還幸好有張峰在家，下次萬一沒年輕人在家呢？

要是家裡能弄個什麼事業就好了，他就可以家庭事業兼顧了。

桌上兩個熱鬧的小孩，暫時驅散了他的擔憂。

周瑛讓老大暫時住校，自己帶著小姑娘一起回了娘家，打算照顧父母幾天。

再就是張峰的女兒，已經四歲了，兩個小姑娘並排坐，攀比著誰碗里的雞腿大，不亦樂乎。

「媽媽，我的雞腿大些。」三歲的王思齊舉著雞腿，對著周瑛炫耀似的說道。

名字像個男孩一樣，取的是「見賢思齊」的意思。

周瑛敷衍她一句：「是的是的，你的大些你的大些，快吃吧我的天！」

這下另一個小姑娘不樂意了。

「爸爸，明明我的雞腿大些。」張峰的女兒張圓圓也對著爸爸撒嬌。

張峰輕輕拍了她小腦袋，寵溺地說道：「嗯，快吃快吃。」

桌上有小孩，話題就不會少。

說起來，張峰和周恆從小一起玩到大，一起上學，一起在村裡偷西瓜摸紅薯的。

結果現在人家女兒都四歲了。

周恆卻還連婚都沒結。

同樣是二十七歲啊。

周母半是催促、半是打趣的問自家兒子：「小恆，你看看，人家的孩子這麼可愛，有什麼感想沒？」

周恆正與張峰喝著酒，禍從天上來，連忙認慫：「不敢想，不敢想。」

他也想結婚生子啊，這不是還沒那個福分么。

張峰立即替他解圍，對周母說道：「嬸子，這個事你急什麼？周恆是大學畢業，學歷高，長得又帥，人又有本事，哪愁娶不到媳婦？放心吧，他一定給你娶個大城市的兒媳婦回來！」

一頓恭維，把周母逗得樂開了花。

張峰與周恆一起上學，但讀完初中就沒讀了，又沒學什麼技術，可不就早早結婚生子了么。

現在也是吃了沒學歷、沒技術的苦，在省城裡也只能打些短工，賺一個是一個。

但是也有一樣好，短工自由，回家照顧老小的時間多些。

周恆見話題老往自己身上轉，這可不是好事啊。

他咬一口雞肉，誇張的說道：「唉呀我說，真的還是家裡的雞肉好吃，又香又有滋味，比在外面買的好吃十倍！老媽，這是什麼技術養出來的雞？」

拍老娘的馬屁，他從幾歲就開始練，倍有經驗。

周母樂呵呵的說道：「什麼技術？還不是農村養的土雞啊？自己在山裡找蟲子吃，天天往樹上跳，活動多的雞，那能不好吃嗎？」

可不是，農村散養的土雞，滋味的確就是不一樣，肉香、有勁、不柴。

如今市場上的雞，很多都打著土雞的名號，可吃起來，完全就不是那麼回事！

周母說，去年聽說有人給外面的土菜館里提供土雞，一年賺了大幾千塊，這不，今年她就和父親商量，兩個人又養了五百多隻土雞。

村裡沒什麼消息來源，都是聽別人的，別人搞什麼賺錢，他們就弄什麼。

前幾年聽說艾草價格高，晒乾了能達到六七塊錢一斤，他們也種了幾年艾草。但是幾年過後，種的人多了，價格降得很低，不值得弄了。

這才轉個招，想走養雞的門路。

別看農家養雞簡單，以為就是早晚撒點糧食就行了，其實，這裡頭的門道可不小。

雞隻要有個什麼毛病，很容易就死了，說不定還有傳染性，一死就死很多。

那都是錢啊。

要是遇到農忙的時節發病，那就更愁人了，一邊是田地里都忙不過來，吃飯都顧不上，一邊還要給雞打針喂葯，那滋味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這五百多隻雞，是周恆父母在這把年齡上，伺候二十多畝田地之餘，再花精力飼養的，可見得多辛勞。

周恆每次說，讓父母少種點田地，把手頭的租給人家種算了，他們也是時候休息了，結果他們是堅決不同意。

沒別的，能多種點，多少弄點收入，起碼不用伸手向兒子要，那不就減輕他的負擔了嗎？

正說著，院子外面開始一陣鬧轟轟，全是雞的「咯咯咯」「咕咕咕」的聲音。

五百多隻雞浩浩蕩蕩的回來了。

頂頭由一隻肥大的大公雞打頭陣，後面跟著的全是它的後宮，整整齊齊的，像是凱旋而歸的大軍一般，氣勢十足。

周恆很希罕地說道：「這雞好啊，自己就知道回來！」

父親看著也很喜歡，就跟看到錢似的，趕忙放下碗筷，去給它們撒糧食。

他很高興的回答：「那當然，這隻大公雞很有靈氣，天天早上帶著雞出去，晚上帶回來。」

雞雖然白天都在山裡找吃的，但那肯定吃不飽，早晚還是得補充點糧食。

稻穀、玉米什麼的。

張峰羨慕的說道：「叔啊，你們這承包半座山，又是種果園，又是養雞，還種那麼些田地，你們這比年輕人的幹勁還大啊！」

後山是周恆家承包的，種上了桔子，這也是聽誰誰說的，這兩年種桔子可以，於是也就種了。

反正果樹種上不怎麼用管，不費事——父母也不懂科學種植那一套，基本上只能憑著他們種地的經驗。

不過，果樹得三年才掛果，還早著呢。

趁這個機會，套養一點土雞，也算是地盡其用。

院子里，滿是雞啄食的聲音，「篤篤篤」，充滿農家的韻味。

三歲的王思齊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說道：「媽媽，好多好多雞啊！數都數不清楚。」

她現在可以學著數數了，所以數數的慾望很強烈。

周瑛一邊吃，一邊回答她：「你快點吃啊，吃慢了，一會兒雞吃完了玉米，就要搶你碗里的吃了。」

就在這時，周恆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來一看，上面顯示：

【農家養殖APP，是否安裝？是/否】

周恆一愣，這是個什麼東西？他沒有操作手機，怎麼會有這東西彈出來的？別是什麼病毒吧？

他點了個「否」，結果手機顯示：

【已開始安裝，請耐心等待！】

然後就跳轉到安裝頁面，開始安裝。

周恆：「……」

尼瑪果然是病毒，還帶這麼玩人的！

他到處找退出鍵，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手機就像被遠程控制了一般，任何操作都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