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囑咐
梅塢里,顧玉棠靜靜地躺在竹編小椅上休息著,腦海里正回想著今天在望海居裡面母親所說的那些話,她從母親說的那些支支吾吾的話里猜出,母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去求林氏,讓林氏帶著她一起回鄉下的。
可是到底母親是出了什麼事,才會做出這樣重大的決定的?
她不明白,她也知道,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上一世就沒有想明白的事情,這一世還能不能想明白?
母親的心腹春蟬一定知道母親發生了什麼,可是春蟬素來沉穩,做事老練,才會被母親看重,選做了貼身丫鬟的。她一定不會告訴自己母親究竟發生了什麼的?
自己身邊伺候的阿華,是一個直性子,而且打小就陪著自己長大,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會瞞著自己的。若是讓她去悄悄問春蟬呢?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阿華是一個直性子,只怕還沒有從春蟬嘴裡面問出什麼,已經被春蟬三兩句話就套出是自己叫阿華來問她的了。
若是母親知道她想要調查自己的事情,只怕很快就會起了疑心,更是對她防範起來了,哪還會同她講什麼真話。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現在她應該怎麼辦呀?難不成就這樣什麼事也不做嗎?若是等她從鄉下回來,說不定已經出了什麼事呢?
「小姐,小廚房趙敬福家的劉嫂子知道小姐的病情好了很多,特地從自家宰了一隻肥鵝,做了糟鵝來給小姐嘗嘗鮮。這肥鵝據說是劉嫂子家養了好幾年的,已經養出了感情,若不是得知小姐大病初癒,需要進補。她才不捨得殺那隻鵝的。」
阿華端著一個紅木漆盤,裡面放著一碟還在冒著熱氣,已經切成小片的糟鵝,顯然是剛做好的。
顧玉棠看了一眼盤子裡面色香味俱全的糟鵝,揮了揮手,示意阿華先放下。
她現在心裏面想著事情,哪裡有哪閑工夫去嘗那糟鵝。雖然她不吃,但是足以見趙敬福家是用了心的。
「趙敬福家的有心了,這碟糟鵝你們且拿下去分了吧!一會送盤子回去的時候,記得給劉嫂子賞一吊錢。」她心不在焉地吩咐身後的阿華道。
劉嫂子是她母親從昆明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因為懂得一些藥理,又懂得一些食療進補的方子,為人也是老成持重,所以她母親就讓劉嫂子留在了小廚房那樣緊要的地方伺候。
以前她剛下學回來,還沒有到用晚飯的時辰,就會偷偷跑去小廚房裡面,抓幾個雞腿墊墊肚子。然後晚上用飯的時候,總會發現盤子裡面的雞腿不在了幾隻,這才發現被她偷吃了。
自此之後,她想要偷偷進入小廚房,也沒有那麼容易了,小廚房的門口已經換了三五個體格健壯的婆子把守,不是她想溜就能溜進去的。因為小廚房裡面的東西都是會過嘴的,難免有人會在裡面動什麼手腳,為了防止某些有心人,她母親又吩咐巡夜的婆子重點巡視小廚房。
自從分家之後,顧氏一族之中,只有二房三房和他們長房交好。四房的那些叔叔伯伯,顧玉棠基本上連見都未見過,四房老太爺也是老祖宗的嫡出,不過當初在和長房爭奪家產的時候,已經和他們長房撕破臉皮,雙方對外宣稱老死不相往來。
可事實上呢?每年四房總會因為茶引鹽引的事情,上來叨擾她父親,她母親也曾告誡過她,不要同四房的人有過多的往來。她上一世也都記住,實施了,可是上一世當父親養了陳姨娘這個外室的時候,二房三房因為和林氏交好,不願意吃罪長房,認為她母親始終是要合離的,所以就沒有站在她母親這一邊。
倒是四房的顧四老爺,她那個素未謀面的四叔四嬸,在她母親和她父親合離的時候,幫她母親說了一些話。
患難見真情,若不是二房三房子嗣單薄,怎麼會捨得捨棄自身,依託著長房來繁衍生息呢?如若長房和他們一樣子嗣單薄,產業薄弱,只怕他們還會對長房這所謂的顧氏嫡系血脈嗤之以鼻吧?
顧玉棠明白只有四房才是值得深交的人,所以這一世她打算去向四房的人求援,來幫助她和她母親,擺脫困境。可如果自己就這樣貿然地去向四房求助,四房的人反倒不會幫她,第一件事做的就是重新替她找來大夫,讓大夫替她好好看看。
想想也是,誰會相信一個半大孩子說的話?
更何況她還病了那麼長的時間,可能腦子被燒壞了,人魔障了,所以才會做出那樣匪夷所思的舉動。
阿華站在顧玉棠的身邊,她也發覺了自己這位小姐自從醒來之後,變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的小姐,就算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只要餵飽了她的小肚子,她也可以像一個沒事人一樣,沒心沒肺地笑著樂著,將那些煩惱拋至九霄雲外去。
可這次不一樣,太太和老爺之間出了那樣的事,老爺又離府那麼多天,遲遲不見歸來,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裡面必定有什麼貓膩?以三小姐那樣聰明的才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若是真如她所猜測的,太太和老爺合離了,那麼以太太那樣要強的性格,和大舅爺那樣剛猛的性子,絕不會讓太太和三小姐留在府裡面任人欺負的,夫人一定是會將三小姐帶走的!
現在想這些事情,或許還為之尚早了一點。而且她不過是一個被賣入府,自小伺候三小姐的婢女,這些事情,她哪裡管得了。她只求能一輩子跟著三小姐,伺候三小姐便心滿意足了。
突然,院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群提著燈籠的丫鬟婢女正往著顧玉棠院子這邊趕,阿華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心裏面總覺得不那麼踏實,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樣。
「出了什麼事情了嗎?怎麼外頭那麼多人影?」顧玉棠放下了手中的話本,抬眸便看見了窗外人頭攢動,整個屋中被外面的火光照得一片明亮,顧玉棠下了竹榻,慢步走到了阿華的身邊。
這個時候,一個提著燈籠的婆子從門外走了進來,神情十分緊張,還未來得及行禮,口中便迅速道:「三小姐,出事了,三公子腹瀉不止,現在人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