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衣
將府春仲,白衣入水浮青華,公子如蘭嘉。
歡酒原來陪著的那桌客人還好說話,在樓主說宴席免費之後便把歡酒交出來。
「夫人。」歡酒隻身進了餘溫所在的包廂,盈盈一拜。
餘溫不拘什麼夫人架子,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帶到案邊。
「我之前與你說的,你可想好了?」
「早就定下來的事,夫人毋須多問,奴家一向言出必行。」歡酒為兩人都斟了酒。
餘溫攔下她的那杯:「姑娘喝吧,我只用茶水。」不等歡酒放下手中的酒壺,她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茶。
「奴家思慮不周,夫人是深宅中的人,要參加的酒宴不像奴家日日不休,不能多飲酒。」歡酒笑著抿了一口濃醇的酒。
然後她說:「夫人要奴家哪時候去擊鼓鳴冤?大概就是這幾天了吧?」
歡酒似是惋惜地搖搖頭:「今日聖上杖打葉將軍的事情,在我剛剛陪著的飯席上可是引起了好一番討論。想不到燭息大將軍這麼英明威猛,竟然能做出如此醜事。」
「不是他乾的!」餘溫說著就急了,歡酒連忙把她摁下:「奴家只是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夫人也忒護著葉將軍了吧?」
餘溫氣沖沖地說:「不許開這樣的玩笑!阿榮是無辜的。」
「好好好,他是無辜的,不然你怎麼會滿臉淚痕?」歡酒指尖輕柔地覆上餘溫眼角殘存的淚跡。
餘溫按壓下自己的怒火,嘆了一口氣:「宰相的這招太狠了,拿阿榮最得意的那場戰爭造謠。他從根本上否定了阿榮的戰績,然後又從通敵賣國的方面來給將軍重重一錘。」
「要不是聖上對他還存有信任,我估計葉將軍已經呆在那邊了吧。」歡酒下巴一點,正指天牢的方位。
「我無法看到那些偽證的樣子,也就不能尋出什麼東西來反駁,更何況現在這事情剛剛發生,如果馬上反咬只能讓人覺得我們是在報復宰相而已。」餘溫揪住眉心中間的皮膚,用稍稍提起它的痛感來讓自己盡量冷靜思考。
「所以奴家還可以再多等待十天半個月的?」
「這要看找到方法解決與敵國副將私通問題的時間,等這邊一出手,你那邊再鬧起來,宰相分身乏術,自然無法集中精神應對。」餘溫嘆口氣,「總不會拖很久的。」
草草地在包廂里用過不算豐盛的午飯,餘溫又是長嘆一口氣。
「讓奴家來為夫人揉揉肩吧,您今日想必是憂心過度了,在這裡好好歇息。」
「不用了,我還是趕緊回府看看將軍吧。半日過去,可能已經醒了。」餘溫謝絕她的好意,出門與在門外等候的雲屏、月橋一同離開。
不料剛走到二樓樓梯口,樓主便攔住了自己:「小娘子,請隨我過來一敘。」
「樓主有何事?現在就說無妨。」
「請小娘子隨我過來。」
在雲中樓樓主的堅持下,餘溫還是跟著她去了,讓兩名婢女先去馬車所在。跟在樓主裊娜身姿後面,餘溫心下疑惑:難道是知道自己與歡酒的事情了嗎?
樓主在途中自我介紹:「小娘子可以喚奴家如琴。」餘溫點頭,也不知如琴走在前頭看不見,然後說了句:「我叫餘溫。」
「奴家有眼無珠,竟不知小娘子便是當今燭息大將軍的夫人余氏,還請夫人大度諒解。」如琴回首巧笑嫣然,餘溫抱著顆煩躁的內心,也不由驚嘆於如琴的美貌。
跟著如琴一直走到三樓最裡面的房間,餘溫在她的引領下走了進去。如琴讓餘溫等在屏風外面,自己走到屏風裡去。一陣窸窸窣窣后,看著從香屏後走出來的人,餘溫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雲鬢珠釵、窈窕身材、溫言軟語什麼的都沒了,走出來的是個白衣翩翩的男子,用低沉的聲音對自己作揖:「在下陸白衣,多謝當日夫人相救。」
我了個去!
餘溫不顧夫人形象了,右手食指顫顫巍巍地指著陸白衣:「你,你你你……」
「在下最擅偽裝模仿之術,在江湖上是陸白衣,在這雲中樓里,便是如琴。」
「……為什麼?」餘溫問不出個完整的句子。
陸白衣對她的震驚一笑置之:「夫人想必也知道,青樓勾欄等地,是官家秘聞情報的最廣來源吧?在下通過這裡的信息,也好接下模仿、偽裝的任務。」
餘溫見他面如冠玉、唇齒溫潤,絕對不會和之前那個妖嬈美艷、饒有風韻的雲中樓老闆娘如琴聯想起來。
咬一咬嘴唇,餘溫垂下眼眸,接受了這個魔幻般的現實:「我知道了。」她迷惑地問道:「陸公子尋我來所為何事?」
想起陸白衣剛才說的話,「相救」,餘溫「啊」了一聲:「難不成你就是前些天在嘉蘭湖的白衣人?」
「正是在下。那日我完成了任務,僱主想要殺人滅口,灌我迷藥、縛我雙手,想要讓我沉湖。夫人把在下拖上岸時,在下剛好把那迷魂的毒素逼出來,不想讓旁人發現,就匆忙施了輕功離去。」
陸白衣頓了頓,像是下了極大決心般:「在下為了答謝夫人,可以將一身易容之術授予夫人。」
易容術?像他這樣子容貌隨意切換,甚至能變換性別的話……
餘溫思忖著,自己一無是處,作為一個穿越人士是很弱的。多一樣技藝總能給自己帶來方便的,即使是易容術這種宮斗好像用不太到的技能……
「多謝陸公子好意。」餘溫笑道,「可要我喚你一句『師父』?」
「豈敢豈敢。」陸白衣擺手,「那夫人每個朔月、望月日來雲中樓的這間屋子尋我,在下隨時恭候。」
「唉,最近恐怕是沒有時間過來。」餘溫的笑意變成一臉愁容,「陸公子既是雲中樓人,今日葉將軍受罰一事應該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吧。」
「確實如此,只是在下還沒有了解過個中緣由。」
「公子既然是我的師父——」餘溫頓了頓,似乎是在接受這個稱謂,「我便一吐為快。那譚宰相之前一直與葉將軍不和,今日朝堂上拿出偽造的葉將軍與敵國副將私通的信件,又加上一通讒言,聖上大怒,當場就下令背杖一百,直把他打到暈厥過去。」
說著說著,餘溫的聲音又顫抖了,葉榮的背後血肉模糊……
「其實……」
陸白衣對上餘溫模糊的淚眼,一臉尷尬的說:「這些信件,好像是在下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