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一儆百

()像老宋那樣，只想把朗星害死騙賠償金的，還算善類。很多更慘的人，只要被放下了井，就再也不讓上來了，吃飯睡覺也不例外，一輩子都得在暗無天日的井下做苦力，從此和陽光無緣。實在受不了死了，礦頭指使嘍啰隨便一埋，繼續叫別人下來。

J北毗鄰某欠發達省份，百姓經濟困窘，很多男人被販賣過來，有的村子人口失蹤達到一半以上，當地的派出所也查不了，只好就這麼記著。每當煤炭價格飆升，井下缺人幹活，不要說農民，大學生都被騙到煤窯。

黑工裡面，還有很多是身負大案要案的匪徒，匪徒也並非個個窮凶極惡，其中多得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犯了案的小民，一旦事發，他們被警察逮住了，不判死刑，也得蹲半輩子監獄。

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警察找，他們為了多活幾天，在死前給家人掙點活命錢，自願下井，從此與世界隔絕，陪伴他們的只有黑幽幽望不到邊的煤炭，說穿了還是等死。

上級有人來檢查時，礦頭只把帘子一蓋，檢查人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最糟糕的是發生事故，報紙上經常看到某某煤窯死了多少人，其實只是冰山一腳。很多煤窯只要發現有泄漏、坍塌的跡象，立刻讓人把通風口、出口全部堵死，人為加速爆炸，還在裡面幹活的工人，下場可想而知。等煤窯裡面「穩定」后，礦頭再派人下去處理，這樣的事故，絕對不會上報的。

很多煤窯里，經常挖著挖著就看見屍體，沒人知道那些人看到屍體是什麼表情，因為不久的將來，他們也會那樣被別人挖出來。

銳獸挪用公司款項放高利貸，事後還敢如此囂張，說穿了，就是掌握著礦區此類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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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鐵那些失蹤許久的兄弟們，也被吳勾在某個偏僻的黑暗巷道挖了出來，三個活人，五具屍首，短短兩個月時間，折損大半，死得最晚的一個，是在李鐵懷裡咽的氣，全身上下潰爛膿腫，傷及五臟，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周森那晚抓住他們以後，吩咐手下把人賣去J北，賣到關山旗下的礦區。

廖顯農上任以來，大刀闊斧推進J北煤改，「6＋1」的整合方式雖然是大集團兼并小煤礦，實際上，在這片硝煙瀰漫的煤城，個人控股的小煤礦依舊不在少數。前來兼并的大集團看似佔了51%的控股權，實際上還是原來的私人礦主說了算。雙方只是在私底下籤了陰陽合同，每噸煤出三五十元掛靠費完事。

身為這場整合大潮中為數不多的民營集團，山河礦業在狂飆突進的收購過程中，不得不對當地錯綜複雜的勢力做妥協，李鐵手下的那些小兄弟，就是從這種不見天日的小礦里挖出來的。當初收購這家村辦小煤窯的時候，山河礦業沒有掏一分錢，村委反而倒貼給集團20%的股權，「割肉」躲避整合潮，煤礦還攥在當地人自己手裡。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何況整合大政有太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煤城星星點點的小煤窯，很多已經開採了十年以上，儲量小，周圍的資源也少，沒辦法擴建成政策規定的年產多少萬噸的大礦，但它們還能再開採很多年，白白填埋了，太可惜。

前來收購的大集團，不論是國有，還是民營，都先要掏一筆不菲的買礦費，然後改擴建、投入機械化生產設備，一筆筆都是燒錢的事，最後弄不好還只能一埋了之，這樣的賠本生意，不是雞肋，是累贅。折騰到最後，收購方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事。

李鐵那幾個兄弟，之所以死得這麼快，這麼慘，跟礦主泄私憤有關，他們本來是那片山頭的主人，突然被拿著紅頭文件的大鱷鯨吞，無可奈何地退出，從趾高氣揚地土財主淪為寄人籬下的家奴，憤懣之心可想而知。

關山殺一儆百，雷霆手段填埋了那兩個至少還能再開採十年的礦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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