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假貨

第五十三章 假貨

此時的席雪城猶如一間蟻巢,不斷的有雪山子民湧進來,所有能進入席雪城的道路,全是銀髮碧眼的隆國人。大雪山安排了大量的護教軍在維持秩序,每隔十數里就設置一處休息點,供應前往席雪城的人日常吃喝住宿。

圍繞雪神塑像和滌罪池,席雪城被分為八塊區域,除了原居民,什麼樣的人進什麼區域,年年俱有慣例,並不需要黃翊多操心,黃翊需要考慮的,是迎雪節的各種細節問題。

離迎雪節只有一天了,六十六丈高的祭台已經搭起來了,柏沉到時候站在祭台上,念完禱詞點燃一整根上佳的雪木,雪木燃燒的煙氣可以直接吹向附近七十二丈高雪神像的鼻孔,就如同雪神吸氣一樣。

之前的一場高手對決,被大雪山各方勢力齊齊摁住,因而席雪城照常平靜,隨處可見雪山子民載歌載舞慶祝迎雪節的到來。

黃翊在祭台周圍又檢查了一遍,確定再無疏漏,便叮囑隨行人員一些事宜,然後說自己去看看趙長老。

天陰欲雪,寒風凄嚎,雪山子民的臉上洋溢著喜悅與憧憬。

雪神教的高層卻沒有這樣的心情。

曹知寒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捏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不停的轉圈子。

「曹長老,你稍微停一會兒,別來來回回地繞得我頭暈。」余長老扶著額頭,愁眉苦臉的看著曹知寒。

「我哪裡能坐得住,這一樁樁都寫的清清楚楚,甚至連我們之間說的話都一字不漏,要是丁逸與鍾離春拿到這個,我們就萬劫不復了。」曹知寒看似著急,實際上故意表現給其他幾個人看的,有些事情幹了,就必須一條路走到黑,由不得自己後悔。不過,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將曹知寒一派長老私下裡乾的事情整理得明明白白。

曹知寒偷偷觀察過身邊幾人的神色和舉動,看誰都覺得可疑。

唯一有些蹊蹺的就是,豐國那條線一直讓馗兒在經營,身邊這些人都不知道,為何信上卻寫的不差半分。

有內奸是肯定的,只是內奸是誰,到底有什麼目的,曹知寒還不清楚。

屋子裡的人沒一個是乾淨的,都在一條船上,誰才是那個喪心病狂要把船鑿沉的人?

鍾離春則是和鍾樵在席雪城的一間小酒館密會,兩人都精心喬裝過,就如為了迎雪節當天節食的普通隆國人多喝酒驅寒一般。

每年迎雪節的前幾天,席雪城的酒館總是一座難求,好多人就尋個酒館里的空地,圍爐而坐。別有一番滋味。

這間酒館是鍾離春在席雪城暗中的駐點,從掌柜到夥計,甚至一些正在喝酒的客人、外圍打轉的閑漢,都是鍾離春的人。

人聲鼎沸,鍾離春與鍾樵相對而坐,帘子半垂,外人看不真切。

「皇叔,確定是夢魘,丁揚親自在雪鷹城西門勘查過,不會有錯。」鍾樵給鍾離春倒上一杯雪焰酒,低語道。

鍾離春揉揉前額,遞給鍾樵一封信。

「你也看看,寫信的人比我還清楚你們的勾當,要不是這封信,許多事情我都蒙在鼓裡,這些年,你們比我想得還要長本事啊。」鍾離春也收到一封信,內容跟曹知寒的差不多,不過是換了鍾長老一派乾的事而已。

鍾樵借了光看了一遍,面有尬色。「皇叔,這......」

「我也沒追究你們的意思,當務之急,是怎麼將販賣給睦國的十來萬人口有個說辭。」鍾離春頓了一頓,「另外,你那個二兒子是怎麼回事,怎麼和丁逸搭上了,成大事者,不可有婦人之仁。」

「皇叔,那個逆子我恨不得一掌斃了,誰能想到他為了上位居然背著我倒向了丁逸,現在有影滅隨時保護他,我這個做老子的,居然都動不了他。」

「殺死曹馗的事,他知道多少。」鍾離春問。

「這件事我親自安排的,誰都不知道,現場的我都殺光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販賣人口的有些環節是交給他母親的娘家去辦的,也許那個逆子知道些細節。」

「現在再說這些都沒用了,雪兔急了還要咬人,你立刻安排我們掌握的力量,教內這邊我會布置好,待迎雪節一過,先下手為強。」

蘇子仲被安置在丁逸住的地方,受著最嚴密的保護,蒲草和丁雪韻陪著他。

迎雪節是雪神教的大日子,丁雪韻自然隨著父親過來,在大雪山,丁雪韻無數次想象過與蘇子仲見面的場景,卻不想蘇子仲變成此等模樣。

蘇子仲整個人很木然,如一根燒焦的雪木,沒有表情,沒有言語,就是痴痴的坐著。

無論丁雪韻怎麼喚他,都不曾對丁雪韻多看一眼。

「蒲草兄弟,你能出去一會兒嗎?我想跟子仲單獨說說話。」丁雪韻已經一整天沒有合眼了,疲色甚重。

蒲草能感覺到丁雪韻的心疼,雖然蒲草不知道情情愛愛為何物,但丁雪韻看蘇子仲的眼神,與自己看凌子的眼神幾無二樣。

這個在蘇子仲眼裡張牙舞爪的女子,也許並沒有蘇子仲說的那麼過分。

起碼給蘇子仲餵食時的小心,是裝不出來的。

讓他們單獨相處也好,蒲草心道。畢竟他兩即將成為夫妻,丁雪韻在這裡,自己沒有不放心的道理。

丁雪韻摸著蘇子仲的臉龐,小心避過他臉上結痂的傷口,從眉角到下巴,蘇子仲沒有反應,痴痴傻傻地盯著窗子。

「子仲,你知道嗎?你離開大雪山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阿娘每次私下告訴我,說讓我給你生一堆孩子,我害羞地跑開,其實我心裡是願意的。」

「欺負你是為了讓你在乎啊我,你這個傻子。」

「我的心很小,從小到大心裏面只住著你一個人。」

「我那麼努力地修鍊,就為了以後蘇家堡的擔子,我能和你一起扛。」

「我經常會坐在冰樓里發獃,恍惚間總聽見你在叫我,常常會問那幾個丫頭是不是你回來了。」

「沒有你的日子,我覺得每一天都好長好長。」

「你是個大傻瓜,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每次看見你被我捉弄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我真的好開心。」

「就算你真入了魔怔,我也要陪在你身邊,迎雪節一過,我們就去蘇家堡,好不好。」

丁雪韻越說越是泣不成聲,到最後抱著蘇子仲,小聲地啜泣。

不遠處,丁逸和丁揚搖頭苦笑。

蘇子仲來了以後,這二人時刻分出一縷真氣關注蘇子仲住的屋子,避免有人趁機再下毒手,因而丁雪韻的話被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大哥,子仲變成這樣,若是韻兒還嫁給他,豈不是誤了韻兒一生。」丁逸看了丁揚一眼,丁揚連忙擺手,「並非我要讓大哥做那出爾反爾之人,只是教內的神醫也說了,子仲是怒急攻心哀傷過度,能不能好完全看他自己,誰也幫不上忙。」

丁逸長嘆一聲,「韻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決定的事情,誰能說服她?總不能為了不讓她嫁給子仲就要逼死她吧。子仲真是個好孩子,哎。」

與此同時,在雪鷹城撫摸另一個男人臉龐的女子,是凌子。

作為豐國正使的凌子公主生病了,無法前往席雪城觀禮,臨時由副使左帆正全權負責使團事宜。

二皇子鍾耘也很有默契的病了,鍾樵自然不信,宣二皇子覲見,結果來了個影滅回復說二皇子卧床不起,派去傳旨的太監人頭還在影滅的手裡攥著。

鍾樵對影滅毫無辦法,甚至不敢有任何怨言,若是被扣上襲擊影滅的帽子,那就等同於叛教了。

雪鷹城,眠月閣甲等四號院。

在大雪山的安排下,對外宣稱生病的凌子公主和二皇子鍾耘都出現在憨子的內室里。

屋內保持原樣,任何東西都沒有被動過,影滅有特殊的手段保持屍體存放很長時間,加上大雪山氣候寒冷,憨子的屍首仍像當初死亡時一樣,彷彿只是睡著了。

鍾耘在聽聞凌子公主要用五萬斤糧食換回憨子的屍體后,敏銳的嗅到這是一個可以向大雪山增加籌碼的機會。如果憨子確實是豐國皇子郁臻,那曾經在眠月閣對邱家二少爺放話「曹馗見到他都不敢如此」之言就大有文章可做,說不定能牽出曹馗之死背後的故事。

丁揚已經通過戚庄韋答應在繼承皇位一事上支持自己,那更要做出成績讓大雪山看看。

鍾樵歷來不喜歡自己,單憑自己的力量,想染指皇位,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

可有大雪山給自己做靠山,幾乎是十拿九穩了。

反正大雪山只要一條聽話的狗,鍾耘可不嫌棄做狗丟人。

郁臻的屍體蓋著的雪麻布被掀開。

凌子公主在撫摸憨子的屍體,嘴唇咬得死死的,卻依然抑制不住的抖動。

熟悉的臉龐,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穿衣風格,不是郁臻還能是誰?

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你回到豐國,絕不會讓你客死異鄉做一隻回不了家的孤鬼。

即使郁臻已經死了很久,凌子還是忍不住抓住郁臻冰冷的手。

想起二人在平良城相處的日日夜夜,凌子的手不自覺的越來越用力。

在一旁的影滅覺得凌子公主的情緒有些失常,相互交換了眼色,一名女影滅上前欲將郁臻的屍體重新蓋上,輕輕對凌子說,「公主能否確認是貴國前朝皇子?」

正當女影滅無意之間將郁臻屍體左手寬大的衣袖扯高之時,凌子公主突然精神一震。

前小臂沒有貝殼狀的傷疤!郁臻可能還活著!

凌子以為自己看錯了,故意轉過身對這名女影滅說,「是凌子失態了。」一隻手偷偷藏在後面,將垂著屍體袖子擼起來,「剛才心神有些不定,我想再仔細看看,好確認是不是他。」

凌子藉機有偷偷觀察了屍體的前小臂,確定沒有貝殼狀的傷疤,凌子心裡狂喜,卻不方便表達於行色。「我確認過了,就是郁臻,大雪山要是同意,我豐國依然願意用五萬斤糧食換回他的屍體。」

那到傷疤,已經跟了郁臻十多年,不會無故消失的。

只有一個可能,這個人只是看起來像郁臻而已。

老天保佑,郁臻,你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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