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本座怕黑這事兒，挺正常
沈沐宸握著蘇南星的手心裡滲出了一絲黏膩的薄汗，浸透著與之緊密相貼的皮膚。
空氣微涼，正如夜裡的風。
不時地吹拂過少年有些發白的指節。
「讓這條路再長一點吧……」他想，「讓他在黑暗中偷偷握住的手能藏的更久一點吧。」
沈沐宸有些冷，心卻猶如火烤。
他手指間不覺地又加了一點力度，攥地蘇南星的手腕越發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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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在黎明，從矮小到高大，少年獨自踩進黑暗——走進這條小型傳送法陣的必經之路。
或煩悶，或興奮，沈沐宸浸在漆黑的風中，心卻從來都沒有過如此這般的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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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種陣法，不同於御虛樓前後門的主陣那樣龐大，但作用大抵是相同的。雖然他們此時所啟動的方式簡單隨意，所需的條件也是少之又少，但與尋常修士召出的傳送陣相比，還是鶴處雞群，相差甚遠的。
而其最好的一點，也是沈沐宸最慶幸的一點，便是，這樣的傳送陣法是設立在門扉之上的。也就是說，陣法一但設成，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不管你是誰，只要解開門上的機關便可以穿梭於任何與之相連的地點，而此過程中便不會再消耗一絲一毫的靈力了。
所以，這種傳送陣也被沈沐宸稱之為——隨心門。
隨時隨地，由心而駛。
但這由沈沐宸一手所創的法陣，在當初現世，人們紛紛表示可怕和強悍的同時，他的主人卻是對此表示並不怎麼的滿意。
這座陣法雖看上去完美無缺，神秘至極，卻是有一個讓人嫌棄的地方，便是在每次啟動開門之後，還要經過一段的黑暗。
沈沐宸一直都搞不懂，這段漆黑詭異的間隔到底是什麼地方，這座陣法在傳送的過程中到底還經過了何處？
雖然在其他人魔看來，能造出這樣的法陣來，對兩界來說都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神跡，又有誰會在乎那中間出現過僅僅短暫尚不足百米的未知呢？
但沈沐宸就是在乎了。
但他不是因為好奇其中的原因，他也不是個喜歡求索的人。他的不滿意，只是因為覺得這條黑乎乎的小路浪費了自己的時間。
面對著當時整日里一臉苦思的沈沐宸，宮殿里的侍從都深覺自己的主人是如此的追求完美，是如此的認真。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沈沐宸還有一個最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所苦惱的事——他怕黑啊！
他堂堂御虛樓的主人，兩界中令人不寒而慄的存在，竟然怕黑！
這可真是一件靈魔兩界中天大的笑話了，不過還好，也不會有人相信。
一個人過於強大了，無所不能的時候，人們就會很難去將他與這種小事聯繫到一起。
這種大人物，弱點一定是不為人知的。也有無數的人魔絞盡腦汁去探尋。
但是，怕黑？
這真是他們聽過最好笑的話了吧。
在沈沐宸還沒有找到解決辦法完善法陣之前，他也只能是眯起鳳目，掐掐自己的手心，快步的跑過去。
深藍色綉金紋的衣擺自黑夜中翻飛，少年還是那麼的，獵獵如風。
漆黑的眸子耀著寒光。
他必須是強大的，也只能是強大的。
為了不被傷害，他向來如此。
沈沐宸就這樣的一種性子，即使內心柔軟無比，細如塵絲，外表也要傲嬌逞強，強作鎮定。
所有，這條路，他一個人，皺著眉，走過數百遍，走過好幾年，直到現在。
他都將自己的軟弱深深藏起。
以至於人人都道，這御虛樓的主人如何如何的強大，卻從來都不曾相信，他也還是一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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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沈沐宸深刻感受到，在自己冰涼的指腹下，握住的手腕竟是無比的溫暖。
他好像是突然之間變軟弱了：
自己以前一直以來竭力堅持的東西似乎在這一刻，頃刻間，土崩瓦解。
他想像個柔弱的孩子一般，躲在蘇南星的身後，對著身旁不見五指的黑暗揚起手掌，展示自己手下緊握的臂彎，然後悄悄嘲笑一聲，「現在有人保護我了。」
當有了依賴之後，內心便不會再堅不可摧了。
而他又好像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勇敢了：
以前從來不想多停一刻，多看一眼的黑暗，在此時此刻，沈沐宸竟是希望它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比起眼前的人來說，這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裡，沈沐宸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這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簡直莫名其妙。手心卻不自覺的出滿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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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星扭了扭自己的手腕，不知是覺得被沈沐宸攥地有些過緊了，手臂發麻，還是討厭沈沐宸手中涼涼的冷汗。
他動作輕輕地，小心翼翼中又透著一絲的糾結。既是有些對不舒服的抗拒，又似乎是捨不得讓身旁的人鬆手。
沈沐宸察覺到了蘇南星的小動作，先是一愣，隨即鬆了手，可就在要拿回來之際，一個溫暖的手腕卻是又自己徑自撞了進去。
「！！！」
他這什麼意思？
沈沐宸心下一驚，黑暗中一雙鳳目猝然睜大，睫毛向上翹起。
這是蘇南星下意識的反應，他自己也為剛才的反應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會這樣呢？
好在，蘇南星不會像沈沐宸那樣，臉皮兒薄的要死，什麼事都會無限放大腦補。
他一貫是個毛毛呼呼的人，臉紅什麼的，紅了也可以當作看不見。
「那個，我怕黑。」蘇南星乾脆往沈沐宸身邊靠了靠。
「……」
沈沐宸沒有說話了，也沒有鬆開握住的手，只是手心裡的汗已經被風吹乾了。
沒有光，蘇南星看不到沈沐宸的神色。他想，這傢伙應該是翻了個白眼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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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亮光赫然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迷霧漸開，恍如白晝。正如萬物伊始。
縱使沈沐宸再怎麼的放慢腳步，心中不舍，往常這段讓自己無比討厭的道路終究也是只有數十米的距離。
很快，便到了盡頭。
第一次見識這種神奇「隨心門」的蘇南星，相比起早已司空見慣的沈沐宸來說就顯得要興奮多了。
蘇南星快步跑到了黑夜的盡頭，站在光暈里，頓了頓，須臾，推開了那道精緻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