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冰涼的柏油路上，腦子暈暈乎乎的，渾身的骨頭都像是散架了了一般。我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左肩膀似乎是脫臼了，軟軟地拖拉在地上，使不上一絲力氣。

我試著稍微一動了一下身體，左肋處又傳來了劇烈的疼痛，看來應該是骨折了。

發生了什麼？我輕輕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可是肩膀和肋骨處傳來的劇痛幾乎要讓我暈厥。

我緊緊地閉上了雙眼，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轉過頭去，打量一一下四周的情況。一輛破舊的黑色轎車翻倒在不足我五米的地方，周圍到處散落著玻璃渣子和塑料碎片，看樣子是出車禍了。

對我想起來了，我出車禍了——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件事以前好像發生過？

剛剛看到的應該是個車倀，我的心裡很清楚，那是個車倀，可是特么車倀是啥？？？為啥我會知道那個東西是車倀？

我是誰？

我叫吳爭，對，吳爭，九二年出生，今年是2017年，所以我二十五歲，今年是一七年還是一八年？

我怎麼記的好像是一八年啊？

我記得我好像過過一八年的元旦，而且守護者的工資是按年發的，我已經領過一八年的工資了啊，我還買了一雙好鞋——

一八年的工資？？？？

守護者的工資？

守護者是啥？

我不是個做遊戲建模的嗎？

不對啊，我怎麼還記得我被開除了？？

我感覺腦海中的記憶像是變成了一團糾結在一起的耳機線，根本就整理不清楚。

我得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讓我好好想一想。

我就這樣躺在柏油馬路上思考著，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身體的熱量正在不斷流失。因為車裡有暖風的緣故，我並沒有把我的外套穿在身上，此時的我下身一條牛仔褲，上身一件格子襯衫，甚至連秋衣秋褲都沒穿，寒冷正在一點一點侵蝕著我的身體，但是這股涼意卻讓我的思想清明了很多。

我開始一點一點往回回憶，我在開車，那我要開車去哪兒呢？是要回家？對，我是要回家休息。

我是從哪兒開車出發的？公司，哪個公司？地址是？

公司。。。我腦子開始變得混亂起來，我閉上眼睛拚命回想著，不知怎麼卻突然想起了一個畫面——我坐在卧室的電腦前，一旁的雙上躺著慶子，身後客廳里的沙發上斌哥在玩手機，而我正在翻看著一封郵件——我記得郵件上寫著的是。。。

仙山區榮華路2888號319，造影工作室！

我的腦海中彷彿突然出現了一個亮點，隨即在我的腦海中爆裂開來，記憶如同潮水般向我湧來——我想起來了。

我要去酒吧找劉聰喝酒才對！電梯不好使我就準備爬樓梯，卻發現負二層的樓梯有問題！然後我來到了地下停車場，開著我的車離開了公司——不對！！！

我的車？？？我的車不是還停在仙山殯儀館旁邊的那個小廣場上嗎？

我好像終於把思路給理清了，我有些驚訝地轉著腦袋打量著四周，身上的傷依舊是疼痛難忍，但我此刻卻是毫不在乎，為什麼這一切看起來都這麼真實，我的車，這輛因為遭到嚴重撞擊而支離破碎的車，這是真的嗎？

我眼前的畫面突然變了，空間似乎因為某種原因開始扭曲，面前的車子也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周圍的地面開始莫名地顫動起來，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就連漆黑的天空也開始出現了可怕的如同閃電白的白色裂縫。

我瞪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忍不住用雙手捂住耳朵，試圖去阻擋那越來越強烈的轟隆聲，同時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恐懼的喊聲：

「啊~~~~~~~~」

「別特么叫了！」

透過那麼強烈地轟隆聲，我突然清楚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緊接著左肩膀就被人推了一把，面前的景色突然就是一變，眼前出現了張總的大臉。

「張總？」

「張什麼總，大半夜地不睡覺，跑公司門口叫喚什麼？」

我腦子有些混亂了，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我現在仍然身處公司三樓的電梯間里，左手夾著一根燒到一半的煙，右手拿著手機，屏幕還停留在之前打開的那個新聞主頁上，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現在依舊是凌晨一點。

張總見我表情有些不對，有些關心地扶著我的肩膀問到：「怎麼了吳爭，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些猶豫著開口道：「張總，我。。。不太確定，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張總點點頭，「正好我也是出來上廁所，一起去吧。」

坐在張總的辦公室里，手裡捧著一杯燙手的咖啡，我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張總端著一杯咖啡站在窗前開著外邊街道上的夜色，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剛剛我把今天晚上那夢幻一般的經歷給他講了一遍，此時不知張總是不是在思量著什麼有用的情報。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總轉過身來對我說道：「吳爭，會不會是你最近太累了啊？」

我不知作何回答，斟酌著開口道：「張總，我覺得這事兒跟累沒什麼關係吧？」

不過我最近確實是挺累的。

太平間的這個任務到今天一共就三天，第一天晚上幾乎就算是沒睡，第二天中午是那個什麼附身白臂猿，晚上又是睡的很晚，第三天早上起來就處理屍毒的事兒，中午去查球鞋，下午去了警局，還遇到個食皮者，晚上又是「講故事的老奶奶」，好不容易覺得能下班放鬆一下了，又遇上這麼個事兒。

按照我以前做模型師那會兒的精神狀態，這麼高密度的遭遇特殊事件，恐怕不得個精神病什麼的都算是燒高香了。

張總似乎看出來我在想什麼，把手中的咖啡遞到面前喝了一口：「我知道你最近是真的很累，很多新人守護者剛加入的時候都是這樣。這個太平間的事兒我看你也處理的差不多了，怎麼樣，要不回去休息幾天？」

我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張總，我怕我一放鬆，就徹底鬆了。我這人越懶越懶，就怕休了幾天假回來就不想幹了。」

張總聽我完這話，哈哈大笑了兩聲，「小吳你這人還真有意思，什麼叫越懶越懶啊。」

我聳了聳肩：「就是一旦開始懶了就會停不下來，越來越懶，越懶越懶。」

張總還是樂，我見他這麼喜慶忍不住就問：「張總，你大半夜不睡覺呆在公司里幹啥？我來的時候公司里沒人啊？你什麼時候來的？」

張總面色一滯，有些支吾著：「我這個。。」

我感覺似乎哪裡有些不對，放下咖啡杯站了起來，「張總？」

張總面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看我的眼神似乎也變得有些閃爍起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張總這個表情，在我的印象里張總是那種很洒脫也很可靠的人，跟人一種君子坦蕩蕩的感覺，而這種閃爍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這個人不是張總？

或者說其實我還是在夢境中？？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造影手環，心裡琢磨著要不要直接召喚家臣出來把這個人擒住，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辦公室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張總猶豫了半天，乾咳了一聲道：

「吳爭，你別瞎琢磨了，我。。。其實是跟你嫂子吵架，被你嫂子給趕出來了。。。」

「啊？」我頓時滿頭黑線。。。

原來張總眼神閃爍是覺得這事兒太丟人了。。。沒臉跟別人說這個事兒，大半夜地自己躲在辦公室里，聽見我進來了也不敢露面。。。

「我說張總啊，你至不至於，剛剛我差點就要動手了你知道嗎？！」

張總苦笑著搖了搖頭，「哎，小吳啊，我太難啦，做男人太難啦。」

我無奈地撇了撇嘴，「我才不管你著破事兒來，反正我單身狗一隻，不曉得你們這些中年男子的苦惱。」

說罷我往辦公室里的長沙發上一躺，「我在你這兒睡會兒吧，不想回去了。」

張總點了點頭，自己走到另一張沙發上躺下：「行吧，那我睡這一張。」

其實說是睡覺，感覺上好像也沒睡好，沙發上也沒個枕的地方，還不算太寬，這一宿翻來覆去難受的要命，等天亮了一睜開眼，整個頭疼的要裂開了一樣。

張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像往常一樣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張總聽到我的聲音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嘴角刮著一絲笑容問到：「怎麼晚上不回家，跑到我辦公室里來睡了一宿？」

「哎，這不是昨天晚上——嗯？」我心中咯噔一下，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張總，你別開玩笑，昨晚上你在啊！你為啥要問我這話？」

張總臉上的微笑一下就凝固住了，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到：「我昨晚上在家啊，大半夜的不回家，我來公司幹啥來？」

我覺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全起來了，我低頭往張總的辦公桌上一看，卻沒有看到昨晚上喝咖啡用的那個杯子，「張總，你早上來的時候，桌子上有杯子嗎？」

張總點了點頭，「有啊，還有倆呢，我安排小雨把杯子拿去刷了，裡面都是半杯和剩下的咖啡。怎麼了？你晚上一個人喝了兩杯咖啡？」

我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那我一個人也不可能同時用兩個杯子喝咖啡啊，昨晚辦公室里還有一個人。」

張總見我表情嚴肅，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臉色不禁也嚴肅起來，「是誰？」

我看這張總的眼睛，慢慢地回答了兩個字：「是你。」

張總的臉色先是變得有些茫然，隨後眉頭一皺，「吳爭，你別開玩笑，我昨晚上可是在家陪我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