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為斬魔人的痛苦
歐洋德遠遠地便看到了白嘯風使用秘術鑄造的沙土牆。
從他的視角看去，這堵沙土牆規模之大、密度之高、間隙之緊，是完全可以媲美人工打造的建築物的。
但他很清楚，一旦白嘯風的秘術解除，這堵沙土牆也便不復存在。
記憶里，師父萬劍宗剛把他接到萬劍庄時，曾問過他，對體術和秘術哪個感興趣。
當時的歐洋德也無非十來歲的樣子，經常刷iPad看影視劇的他，自然而然的覺得秘術更酷、更好玩。
萬劍宗回應說，等小德的身體好了以後，就教你學習秘術。
可誰曾想，這秘術的複雜程度，是十幾歲孩子根本無法理解和承擔的。
天干地支、奇門遁甲不說，還要學習《山海經》、《道德經》，熟讀中國百家爭鳴時的各類觀點，並總結和運用到秘術的實際使用中。
晦澀難懂的中國古典文集，讓歐洋德困苦不堪，看到奇門遁甲之術五花八門的口訣，更是理解無能。
一咬牙一跺腳，乾脆學習體術。
也是從那時起，歐洋德對師父萬劍宗打心底里產生了欽佩之情。
在這之前，歐洋德眼裡的萬劍宗，不過是一個比自己父親帥個十倍八倍的美男子而已。
但是，今天看到白嘯風使用秘術鑄造的這堵沙土牆，讓他心下駭然。
他在萬劍宗那裡，只看到過一次「起水之術」，水注基本可以忽略，水量也幾乎沒有。
但對當時的自己，已經非常震撼了。
他終於相信，這個世界很有可能不像自己看到的這麼簡單。
可以想象，假如白嘯風將鑄造沙土牆的秘術，運用到「起水之術」上，那場面的壯觀性，根本無法使用語言描述。
看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不是一句俗話，這句話是一切人類活動行為的本質。
想到白嘯風的年齡未過二十歲，開車在路上的歐洋德更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自己要是有白嘯風哪怕萬分之一的天分，也不至於每次出任務時，讓家人擔心了。
正在胡思亂想中，行駛中的汽車已經抵達了海岸線，車子在停車位緩緩停住。
誰知，正在低頭解開安全帶的歐洋德，聽到車窗外一陣急促的呼嘯聲。
他心中暗道不妙，下意識的伸出手掌，一招「秋風掃落葉」瞬間擊出。
只聽一聲沉悶的「啪」，一支帶有腥臭味的，伴著粘稠膿液滴答的觸手貫穿了整輛車的前後玻璃。
若非歐洋德反應迅速，這支觸手肯定會連帶著前車窗玻璃，一起貫穿自己的身體。
平緩了一下心情，歐洋德道：「這就是至強妖級嗎？有點意思。」
輕輕關上車門，抬頭看向白嘯風，大聲問道：「嘯風老弟，你沒事吧？」
「沒事，歐洋大哥這裡是兇險之地，你趕快走吧！」白嘯風一邊說著，一邊將右手按在了牆頭。
「你們這兩隻猴子，能走到哪裡去？」自稱舊日支配者的章魚怪，話音剛落，渾身上下的藍色條線，瞬間充血。
從歐洋德的視角看去，這隻章魚怪身上的藍色線條，迸發出一道又一道的藍色弧光，彷彿是自己心愛的姑娘，送給了自己一個塞滿月光的藍色瓶子。
白嘯風見此情景，意念已動，口中喊出口訣：「遁甲·景」。
只見從他的手掌底部開始，數十道裂紋如同軟蛇一般，自沙土牆頭一路開裂至歐洋德身前不足三米的地方。
接著，這些裂紋彷彿有生命一般鑽入地下，只聽「咔咔咔」聲不斷，猛地從地底「長出」一道石壁！
石壁表面光滑異常，在烈日的照射下，竟能倒映出歐洋德驚訝的面部表情！
儘管歐洋德追隨萬劍宗多年，且在各省市抗魔部門均有好友。
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不少傳奇故事中，描述者都將那些光怪陸離的、半真半假的抗魔過程，描繪的曲折動人、錦繡無比，但他知道，這是刻意誇張的語言。
他深知，在抗魔部門工作，每天打交道的不是同行，就是各類從未見過的妖魔鬼怪。
跟整天把腦袋別在腰帶上相比，現實社會的輿論壓力才是讓他們無法忍受的痛苦源頭。
兩個原因。
一個原因是，能加入抗魔部門的都是由各省市舉薦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體內均含有不同仙佛凝結成的元嬰，在萬劍庄學會控制、利用、融合元嬰和自身的靈能后，便會被各省市進行聘請。
通常來說，回到聘請地后，只需要兩三年就能在抗魔部門成為處級幹部。
這導致社會上一直質疑舉薦過程的正當性。
有的媒體甚至懷疑，是不是各省市對斬魔人這一職業屬性進行了壟斷，並大肆任人唯親。
為了打消這個質疑，同時也是還廣大斬魔人一個清白，萬劍庄才制定了外部引進位度，即「民間高手選拔大賽」。
為了區分抗魔部門的同志和民間高手，萬劍庄經省、京師同意，將二者的身份做了區分——抗魔部門的同志統一稱為斬魔人，通過民間選拔並獲得「俠」以上的民間高手者，統一稱為抗魔群豪。
可即便如此，社會輿論對於各省市舉薦並聘請的斬魔人，依舊質疑在程序層面上的正當性。
這讓各省市的斬魔人感到了人格上的羞辱。
另一個原因其實不足為外人道。
那就是上升渠道的問題。
這一點，魏文澤曾經跟歐洋德喝酒時，吐槽過無數次了。
按照現有規定，各省市舉薦的斬魔人，需在萬劍庄將元嬰和靈能融合，並學會基礎的體術武力后，由本省或者其他省份聘回。
在萬劍庄學習的時間長短按照各自的天分作為評判標準。
天分極高的如魏文澤這種，在萬劍庄待了三年就被S省聘回，這讓他本以為能夠大展宏圖、施展抱負。
可誰能想到，抗魔部門不僅不是自己以為的天之驕子般的存在，甚至在S省還不受人喜歡，各部門對抗魔部門的定義是「混子型部門」。
因為該部門僅在有魔物侵襲時出場，平時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其他部門的同事私底下戲稱抗魔部門為「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因為魔物侵襲一年半載的也見不到一次，更何談什麼業績了。
這導致，S省的抗魔部門在開會時，永遠是把腦袋扎的最低的那一個。
用魏文澤的話說，「從地圖上看看，除了H省的抗魔部門，全國還有哪一個同志部門能振臂高呼便應者雲集？媒體上質疑我們走後門、托關係、斬二代、搞壟斷，忍忍也就過去了，誰讓他們是門外漢呢？可同等級部門之間的歧視，那一雙雙看你時似笑非笑的眼睛……歐洋，做過噩夢嗎？我堂堂一個斬魔人，噩夢裡竟然不是亂七八糟的魔物，而是一雙雙看你時似笑非笑的眼睛啊！」
每次說起這個話題，魏文澤總會一口乾掉三兩酒。
而每次，歐洋德都會安慰他，或者說同時在安慰自己：「知足了，斬魔人這個身份沒有讓我們得PTSD。」
正因為如此，抗魔部門的同志們在跟外人描述抗魔情況時，無一不是「全市危急！全省危急！中華民族危急！」的嚇人口氣，並刻意誇張、誇大魔物的破壞力，以凸顯自己的抗魔本領和整個抗魔部門的重要性。
這導致他們的上升渠道十分有限。
目前為止，沒有一個斬魔人出身的同志能位居省部。
這可是天崩紀年二十二年！
距離官方公布的天崩元年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三年。
莊稼都換了多少茬了。
所以，魏文澤想在這一片黑暗中抓住一點光明，哪怕一點點都行。
歐洋德是理解他的，並且，魏文澤身為萬劍庄第二代弟子，二者的關係可以說勝似親兄弟。
但他就是不喜歡魏文澤露出官癮的那副樣子，尤其是一開口就是官話、套話、廢話，就是沒有人話。
跟他外公劉建軍一模一樣。
為這事，歐洋德沒少勸說魏文澤。
可即便是魏文澤這種級別的斬魔人，在極盡誇張之能事、將自己所能知道的誇張辭彙全部說出來后，都沒有今天白嘯風帶給自己的更加震撼。
「這根本就不是人類這種生物所能打造的場景！」歐洋德在心底讚歎道。
白嘯風見秘術起了作用，稍稍安心。
只不過，由於他將主要的精力放在對歐洋德的保護上，導致身後出現破綻。
章魚怪毫不猶豫的伸出十幾根觸手，每一根觸手都有接近二十米的粗度，硬度更是直逼鋼筋！
這些粉紅色的、帶有粘液的「粗鋼筋」先在空中翻飛了幾下，隨後似乎辨別出了方向，直奔白嘯風的後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