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緋色吾皇的劇組生涯
「你是問這裡面是什麼嗎？」緋色吾皇雙臂抱在胸前，故意問道，「這裡面啊，是會讓你們感到害怕的東西哦。」
說著，餘光掃到了李銘，及其身後的圍觀群眾。
這讓他們感到不寒而慄。
拳擊新人王撇了撇嘴，聲音很平淡的說：「因為我沒有什麼文化，所以不太愛表達。為了避免言多必失，我就假裝自己結巴，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話來。」
緋色吾皇的表情看不出是否在笑，它只是嘴角微微上揚著，眼神里儘是冰冷的目光。
「但是，萬劍庄收留了我，我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夥伴、朋友。」新人王摸了摸被打的微微腫起來的臉，說道，「他們有的是全國知名的武師，家世顯赫；有的是國家級運動員，在賽場上為國爭光；有的是著名女團，拍電影、唱歌、演話劇，粉絲無數；還有的是因為吃盡了婚姻的苦頭，選擇將憤恨發泄到魔物上，但對未來和愛情依舊抱有信心的漂亮姑娘。」
「所以呢？」緋色吾皇有點無法理解，「他們各個不同，又與你何干？要是論起活著時的苦難，我可只多不少哦。」
「不，我並不是在向你傾訴人生的苦難，相反，我認為人生是快樂的。」
「快樂的？你是被我打的失去理智了嗎？我來告訴你什麼是快樂的人生，那就是有錢、有名！我做群眾人員時快樂嗎？不快樂。人是分階級的，在劇組這片方寸之地，有名氣的傢伙就能有自己專屬的桌椅板凳甚至是保姆車！我呢？呵呵呵，只能席地而坐，有什麼吃什麼。現在的我擁有了無人可比的力量，你卻跟我討論快樂？」
「這麼說。」新人王似乎想到了什麼，「過去偶爾會有劇組遭遇襲擊，就是你幹得？」
「不是，我還沒那麼幼稚和愚蠢。」緋色吾皇搖搖頭，「我並不單獨的享受殺戮，我享受的是棋逢對手帶來的快感。用我們演員的話說，這叫做飆戲。單方面的碾壓，能帶來什麼樣子的滿足感呢？什麼都沒有，甚至還會拉低整部影視劇的水平！」
「我只是在告訴你，當一個人身處集體，且大家都有一份正義的、美好的理想時，這個個體就能體會到快樂。」
「好搞笑的理論，本影帝真是要被你笑死了。」緋色吾皇否定道，「那我問你，我們群眾演員和那些所謂的大明星是不是一個集體？如果碰到好的行情，我們一天的基礎價格是一百五，死屍加三十，剃頭加五十，夜場加五十。你以為每天如此？不，每天遇到最多的就是背景板，背景板五六十的有，七八十的有。但我們必須去做這份工作，因為劇組管飯。」
新人王安靜的聽著。
他想起了自己的打拳生涯。
在無盡的小黑屋裡，一群光著上身的孩子，亂做一團，互相撕咬。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爭奪一個乾淨的饅頭。
第一次被老闆買回去的飯點時間，新人王就被他們和那群孩子一起，丟到了一間逼仄的房間。
房間，狹窄、悶熱，呼吸都困難。
然後，局促的敲鑼聲傳到房間內，這是讓孩子們預備的意思。
敲聲完畢后，混亂就開始了。
……
「如果我們自己去外面吃飯。」緋色吾皇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憶，「拋去房租、水電費、租車費，基本所剩無幾。認識幾個小飯館兒的老闆，儘管可以賒賬，但始終是要還的。」
……
在新人王的記憶中，那間黑得有點嚇人的黑暗房間，光著上身的孩子數量是越來越少的。
一開始他還能聽到群峰般的呼喊聲。
房間內的空氣從進去到出來，就不曾有過涼爽的感覺。
敲鑼聲一旦停止，房間的鐵門就會傳來「咚」的巨響。
緊接著，用塑料袋包裹的白面饅頭就會出現在距離地面十米高的地方。
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支發著微弱黃色光芒的手電筒，搖搖晃晃的吊在饅頭上面。
這道微弱的黃光，指引著孩子們的方向。
按照規定，這個饅頭會每隔五分鐘下降一米，如果在下降到地面時，還有一個以上的孩子站著，則大家都沒飯吃。
……
「並且，本影帝才華橫溢，對於劇本創作有著極大的熱情。」緋色吾皇繼續旁若無人的，講述自己的心路歷程，「劇本你知道嗎？你可能不熟悉，畢竟你都沒接觸過影視劇。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所謂劇本，乃是一劇之本，一切故事的核心與人物關係的發展和內在邏輯聯繫。」
……
隨著預備的結束，在黑暗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對不起」，伴著呼吸聲、叫罵聲，以及因為空間狹小，導致的滾滾熱浪。
一群孩子就這樣，在這樣的環境里扭打在了一起。
在剛開始的時間裡，大家其實都沒有任何打架的技巧，使用的基本都是王八拳。
目的很簡單，拿到饅頭吃頓飽飯，離開這裡。
老闆說，這個世界本質上是一片叢林，是當獵物還是當獵人，就要看自己的運氣和野心了。
……
「可惜，我在人生的最後十幾年，遇到的都是不重視劇本的劇組。」緋色吾皇的聲音有了一絲情感色彩，「人物關係各種亂七八糟就不說了，劇情走向實在令人無語。你能想象一個現代職場的新人女職員，同時被劇中的所有男人都喜歡嗎？同事、上級、競爭對手，都瘋狂的追求這個女人。邏輯動機是，這個女人漂亮、純真、無心機。」
……
不知是誰慘叫了一聲。
黑暗中分辨不出方向，只聽到各種哀嚎如暴風驟雨般灌進了自己的耳朵。
我的腿！嗚嗚嗚嗚，我想回家。
誰把我耳朵撕扯掉了！好痛啊啊啊啊！
我的腳趾！
「咚」一聲，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打了一拳。
緊接著前胸、後背、頭部、腿部，拳頭巴掌一起蓋來。
新人王不得不蜷縮幼小的軀體，雙臂緊緊護著腦袋。
……
「但事實是怎樣的呢？按照編導、主演的說法，他們的劇本創作是符合現代審美取向的，他們聲稱，這是『女色時代』。」緋色吾皇冷靜的口吻中，終於有了情感起伏，「只不過他們很快發現，所謂的『女色時代』並不准確。準確的說，這是一個以女性為主要受眾群體的『男色時代』。我進行了自我推薦，老實說，我有胸肌、八塊腹肌、健碩的大腿，以及磁性的嗓音，和帥到天理難容的樣貌！」
……
新人王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耳邊呼嘯著各種稚嫩嗓音的叫罵、呼喊和痛哭。
在這狹***仄的黑暗房間中，他的餘光瞟到了饅頭上的那支手電筒。
那支搖搖晃晃的，發著微弱黃色光線的手電筒。
每搖晃一次，絨線般的微弱光團就在大腦中的印象加深一次。
潺潺溪流逐漸匯聚成江河湖海，微弱光團瞬間成為天空中的烈日！
新人王一躍而起，爆發出濃濃殺氣。
這股氣產生的漣漪，將周遭的孩子們全部掀飛。
發著微弱光團的手電筒，搖晃的更厲害了。
……
「可他們一直在強調我年紀大了，無『色』可賣了，讓我死了這條心吧。」緋色吾皇的語氣低落了不少，「而且，這件事傳到了我們群演的聊天群里，大家像在評論蠢貨一樣對我指手畫腳。我就感到特別奇怪，一個充滿理想的人，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不是應該的嗎？大家都是底層的群演，為什麼還要互相取笑，而不是團結在一起？你說，跟這種人在一起，你能感到快樂嗎？」
新人王的回憶戛然而止。
「回答我啊！你跟嘲笑你的人在一起，你會感到快樂嗎？」緋色吾皇加重了問話聲。
新人王依然沒有回應。
「你們這群高高在上的傢伙，不過也是為了某口飯吃而已的底層人，深陷生活泥沼中的臭屌絲罷了，憑什麼就要站在道德制高點，去對他人的生活指手畫腳？我的快樂與不快樂，你又怎會知道？知道后又怎會感同身受？」緋色吾皇越說越激動，周遭的空氣開始快速流動。
新人王提了一下短褲，在剛才的戰鬥中，短褲有點鬆弛了。
「告訴我，為什麼你們可以輕易站在道德制高點，對他人的生活指指點點？告訴我啊！」
言畢，緋色吾皇對著腳下用力踏去，濺起幾十塊碎石。
只聽「唰唰唰」幾聲，碎石被緋色吾皇瞬間踢走，向著新人王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