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和田玉環
夜深沉,一輪彎月冷冷地掛在天空。忽然想起,今夕何夕,今天是臘月二十四了,竟馬上快過年了。身上系著鋼索,從頂樓沿著光滑的玻璃牆幕滑下來,恍惚間想起簫劍,不知今年春節他是不是一個人渡過,真希望有人陪他,哪怕是那個漂亮的小護士呢。
在大塊的整玻璃中間切割出一個圓形的孔,直徑至少能容我的身體通過,現代科技為我這種賊提供了最優良的技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防無可防。
甬道中靜靜的,通過耳邊的話筒,我的同伴遙控著一切。「轉右,向前直走,第二展室。」抬頭看看,牆頂上的閉路電視監視器在同伴精湛的破壞力之下,早已失去了作用。
我輕輕地向前走,停在第二展室門前。等待我的是最高科技的防盜系統,不過沒關係,拿出一個小小的錄音筆,按下PLAY鍵,傳來男人唱童謠的聲音:「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上小書包。」
該死的男人唱得這麼大聲,生怕引不來人怎麼的?我生氣地在心中暗罵著,想起他被迫當著眾人的面唱這麼幼稚的歌謠時那尷尬的樣子,心裡又暗暗地好笑。眼看著厚厚的合金門在我面前開啟。
得意地一笑,邁步走進去,耳邊響起同伴的聲音:「看到了嗎?中間的玻璃櫃?」
戴上特製的紅外線眼鏡,小心地穿過紅外線報警系統,來到擺在中間的玻璃櫃前。玻璃櫃里只擺了一個紫檀木的盒子,「就是它。」同伴興奮地說。「現在你只有一分二十秒的時間,動作要快。」
打開玻璃罩,我毫不猶豫飛快地拿起紫檀木盒子,頓時警報器發出尖銳的聲音轟鳴起來,很快,警衛人員的腳步聲傳了來,我用最快的速度,象風一樣跑回來時的窗口,敏捷而迅速地鑽了出去,抓住鋼索,從十八樓飛落地面。跳進前來接應的「別克」車裡。
在警察來到之前,我和同伴迅速離開了現場。
坐在車裡,我打開那個紫檀木的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塊小小的扁扁的玉環,以我專業的眼光來看,那是塊和田羊指白玉,是玉中的極品,但是這種玉再貴重,好象也不值得組織如此大動干弋,拿起玉看了又看,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只好放回去。
剛才因為緊張沒注意,這時忽然感覺有些不對,那個被我認為是紫檀木的盒子,竟出乎意料地沉重。我覺得奇怪,捧起盒子細看,這才發現它並不是紫檀木製作的,也不是任何的木製材料,卻也非鐵非銅非金非銀,總之不是我見過的任何一種材料,盒子中間微凹的地方,自然是放置玉環,可疑的是凹處周圍的地方,刻著一些奇怪的花紋,好象文字,旁邊還有一些好象刻度的東西。此外,四周還布滿了一些細密的小小的微微凹起,是什麼東西卻看不出來。
直覺告訴我,這個東西的奧妙之處,只怕在於這個盒子。或者盒子與玉二者缺一不可,不管怎樣,這其中一定隱藏著重大的秘密。
到了安全的地方,按照規矩,同伴下車,由我單獨將貨送到指定地點,我一邊開車,一邊拿出一個新的,從未用過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說:「一切順利,按計劃行動。」
一路向北,大約開了兩個小時的車,拐進一條羊腸小路,穿過去后,前面是一片原野,原野上的一處點著篝火,篝火後面停著輛粉紅色的家庭用旅行車,篝火旁,一個人坐著似乎在烤火。我下車,向著篝火處走過去。
看見我,那個人站了起來,四十幾歲的樣子,身材豐滿,相貌美麗,正是「文物部長」,大家都叫她一姐。她對著我笑,說:「回來了。」聲音溫柔宛如慈母,可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一頭不折不扣的母狼,冷酷、嗜血、狠毒,組織中除老闆外的第二號人物。
我把紫色盒子拿給她,她的笑容更加燦爛,燦爛中透出興奮和貪婪,喃喃地說道:「沒錯,就是它。」真不知這個盒子到底有什麼重要。但她的專註正是我的機會。
我悄悄摸出手槍,對準了她,是的,我已經出賣了她,不為別的,只為兩個字--自由!
我要自由,我夢想著自由,那是一直以來我心裡最大的渴望,我不想做一個永遠都見不得光的女俠,更不想在簫劍面前永遠隱藏自己的身份。
我想在太陽底下行走,自由的歡笑,自由的哭泣,不再被控制,不再被束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做的事,也沒有人來勉強。
我要的僅此而已,但如果組織存在一天,我的夢想就一天不可能實現,我見過他們對待妄想退出之人的手段,那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惡毒。
所以我只能用這種「出賣」的方法來爭取自由,哪怕為此付上生命的代價,也好過一輩子過這種令人厭惡,令人嘔吐的日子。
一姐抬起頭來,看了我半晌忽然笑起來,嘲諷地說:「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她的鎮靜出乎我的意料,我確定她早已有所防備,她又笑一聲,懶洋洋地說:「我早就知道你有異心,不過沒想到這麼快露出狐狸尾巴。」
我知道她口中的「異心」,指的是想向上爬的野心。在組織里,高的職位一向是有能者居之,誰想爬得更高,就必須不擇手段地踢掉妨礙他的絆腳石,在這個特殊的團隊里,可以發生任何最黑暗、最卑鄙、最無恥的事,只要你夠聰明詭詐,且狠得下心。
四周忽然響起了警笛凄厲的聲音,她的臉色這才變了,兇狠地說道:「你竟敢跟警察合作?你以為自己可以脫身嗎?」
我「嗯」了一聲,淡淡地說:「我已經打定主意,陪你一起坐牢,或者你比較幸運,連牢都不用坐了。」
一姐犯案累累,身上還有人命案,怎麼看等著她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一姐的面目更加兇狠:「你以為組織會放過你嗎?」
我再度淡淡地一笑說:「抓到你,組織也會很快不復存在。」一姐是組織的核心成員,手中掌握著組織內部最高度的機密。警察自然有辦法從她口中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一姐冷冷地看著,冷笑著叫著我在組織裡面的名字:「劉丹,你夠狠。」她忽然撮唇打了個口哨,那輛粉紅色的旅行車車門打開了,借著燈光,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簫劍。手上戴著手銬,被三個持槍的黑衣大漢從車裡推了出來。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千算萬算,我沒有算到這一步。一姐冷笑著,把槍從我的手裡奪了過去,對準了我的頭,簫劍驚呼起來:「不要!不要殺她!」
我看著他,他的身上有被毆打的痕迹,臉上也又青又腫,額頭上還有血跡,我只覺得心痛如刀絞。
警車已經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警察們手持槍械將我們包圍。一名警官手拿話筒叫道:「你們被包圍了,放下武器。」
一姐一把抓過簫劍,手中槍頂上了他的頭尖叫道:「不準過來,不然一槍打死他。」
我把背包丟到地上,從短皮靴旁拿出一把手槍也丟到地上,然後舉起雙手,我用眼睛看著簫劍,告訴他不要害怕,一切聽我安排,然後對一姐說:「放了他,我來作你的人質。」
身後的警察中有一個人急切地喊著:「劉小姐,不可以。」
我沒回頭,繼續說:「你也看到,我比他更有用。而且他有嚴重的心臟病,如果一旦發作死了,你們更別想逃出生天。」
一姐想了想,沖手下擺下手,一個黑衣大漢遠遠地向我丟來一副手銬,我嘲弄地一笑說:「你認為這個對我管用嗎?」
一姐不理我,我只好撿起來自己給自己背著手扣上,走到一姐身邊,作她的人質。簫劍走過來,他獃獃地看著我,我可以看見他眼睛里的淚水,他是聰明的,所以什麼也沒說,走向警察一邊。
我心裡再度充滿了對他的感激,他沒有在這種時候表現所謂的「男子漢氣概」,也沒有表現所謂的「有情有義」,他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對著他的背影說:「不管結果如何,好好活著,替我活著,記得要活得幸福,把我的幸福也一起活出來。」
如果一旦意外,我活不過今晚。
他轉過身來,只說了一句:「我等你回來。」
我目送他的背影,看著他走向一個警察,然後我恍惚看見又一張熟悉而焦急的臉孔,居然是他,那個在北京跟了我三個月的警察。
來不及多想,被一姐和另兩個手下押上車廂。車,在眾多警察的目光下緩緩開動,穿過原野,進入高速公路,警車閃著紅燈,緊緊跟在後面。我輕聲笑了。
一姐憤怒地狠狠給了我一記耳光:「你還敢笑,這次不管逃不逃得出去,你都死定了。」
我臉上熱辣辣地痛,不在乎地瞪了她一眼,說:「能有一姐你陪葬,我深感榮幸。」
車子在高速地賓士著,後面響起槍聲,警察們試圖打爆旅行車的輪胎,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兩個黑衣人打開兩側的車窗,向警察還擊。一姐鎮定自若,一雙眼睛只是狠狠地瞪著我,手中槍更是不離我的心臟。
一個黑衣大漢忽然「哎喲」一聲,顯然是中了槍,一姐一驚,眼睛向他瞄了一眼,我飛起一腳,踢飛她手中槍,同時身形一轉到她身後,抬手接到落下的槍,再把她手一扭,手銬銬到她手上。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那兩個大漢還來不及反應,我手中兩把槍已經對準了他們的腦袋,一把是一姐手上的,一把則是藏在我袖子里的,袖裡藏槍,一直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兩個黑衣大漢傻愣愣地看著我,我冷冷地說:「打開車門。」其中一個看了一姐一眼,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辦,我毫不遲疑對著他的腿開了一槍,血立刻流了出來,他慘叫一聲,立刻乖乖地去把車門打開,我對他倆個擺下頭,說:「給你們個機會,跳下去。」
我不想殺人,何況跳下車后,他們也不會有機會逃得掉,不如交給警察處理。
那兩個人好象還想猶豫,我眼神一厲,他們立刻抱頭跳車。前面開車的那位顯然感覺到出事了,急得直叫:「一姐?一姐!」
我的槍指向一姐,向開著的車門處一擺頭,一姐的臉色鐵青,目光怨毒,咬著牙地說:「你還真會裝,我小看了你。」
在演藝圈,因為我出演的香妃,很多人知道了我,而在組織里,我一直是個不太引人注意的人,雖然在執行任務中沒有出過什麼大問題,但也沒有什麼驚人的表現,神偷排行榜上不過是中間的位置,因此一姐並沒有想到我的身手會如此之好。
我笑著說:「這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好處。」說著,一腳把她踢下車去。
接下來要對付的是前頭那個司機了。那個傢伙我認識,他叫老虎,是個真正的格鬥高手,既是一姐的心腹,也是她的情人,剛剛我看得清楚,一姐把紫色盒子交給他保管,那個盒子絕對不能落到組織的手中,哪怕有一絲的可能性都不可以,所以我一定要對付他。
從車門處,我翻身躍上車頂,準備出其不意地從副駕駛方的車窗進入襲擊老虎,但我一鑽進駕駛室,手中槍對準老虎的同時,老虎手裡的槍也對準了我的腦袋。
我不敢妄動,為了簫劍和他說的那句「我等你回來」,我要加倍珍惜自己的生命。
「你殺了一姐?」老虎的眼睛通紅,凶光畢露。
我搖搖頭實話實說:「我把她踢下車了,憑她的身手應該死不了。」他又驚又怒,恨不得用眼神殺了我。
我瞄了一眼,方向盤前面放著紫色盒子。我說:「把那個盒子給我,我放你一馬。」
他「哼」了一聲:「你做夢。」
「好吧。」我痛快地把槍丟掉。「為了簫劍我不想死,我作你的人質,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放了我。」
這個傢伙是出了名的疑心大,剛才為了簫劍我不惜身陷險境,簫劍在我心中的地位他已看得出來,為了愛情而珍惜生命,合情合理。
他並不完全信我,仍是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持槍對著我,我知道如果可以,他一定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地勒令我跳下車去,但是目前他還需要我這個護身符,只好不惜勞苦地保持著這個動作。
我老老實實地坐著,心思卻飛快地旋轉著,想著可以出奇制勝的辦法。
就在這時,後面追趕的警察們幫了我一個大忙,他們不停地射擊終於達到目的,射中了一個輪胎,車身猛地向左一傾,老虎努力地去掌握方向盤,注意力難免分散,時不我待,我伸手扭住了他持槍的手,他大怒,拼力地將槍口向我扭轉,我同樣拼力地將槍口轉向他,兩個人在飛馳的車裡較量起腕力,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畢竟有差別,我漸漸力弱,眼看著槍口快要對準我,恰在這時,車輛轉彎,他一驚,左手去握方向盤,我的右手立刻變成手刀,一刀斬在他持槍的手腕上,槍掉到了地上,他也顧不上控制方向,跟我撕打起來。
在這樣狹窄的地方,所有的功夫都用不上,兩個人就象小孩子打架一樣,又撕又咬,扭在一處,車體也因著我們激烈的動作而震動起來,我狠狠的用身體去撞擊,他的身體撞上車門,也許是剛才扭打時,車門鎖被撞壞,也許這鎖本就不牢靠,管他是什麼原因,反正,車門忽地開了,那傢伙順勢被撞出了車外。
我大喜過望,叫了聲「天助我也」,敏捷地坐到駕駛座去把握方向盤,同時踩剎車,但是卻意外地一腳踩空,剎車失靈了。我暗暗叫苦,決定棄車,伸手去拿紫色盒子時,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盒蓋打開了,還沒拿到手,眼前又出現了一件讓我大驚失色的事,前面道路又是一個大的轉彎,我的手只來得及伸向方向盤,車子就撞斷了護欄,沖向前方的黑暗,那裡是一個並不太高的懸崖,在失去意識之前,我好象看見了一個異象,從那敞開的盒子里,發射出奇妙而明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