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
一棟破落的居民樓,一道貼貼撞撞的身影,就這樣毫無徵兆地闖入。
醉酒的年輕人臉上的潮紅褪去不少,眼中的迷離與茫然逐漸被一絲清明所取代。
上樓的過程中,「咳咳!」年輕人乾咳兩句,才發現嗓子有些嘶啞,臉上頓時浮現出無奈的苦笑。
他徹徹底底醉了一回,已全然不記得剛才的醉酒時發生的事了,只記得自己喝醉,然後莫名其妙回到家,至於其中的一些插曲,包括他一路歌唱早就忘的一乾二淨。
不過,這樣也好。年輕人很久沒有放縱自己一回,現在,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身心輕鬆不少。
「但這頭不好受啊,還有我這全身,怎麼莫名的有些酸痛。」年輕人晃晃腦袋,不再思考自己到底怎麼回事,隨後徑直走進家門。
家裡只是簡單的擺著一些傢具,至於衣物之類的則到處都是,一看就是很久沒有打掃了。他一個人生活著,在起居方面很是隨意。
夜色正濃,月光如水,透過窗帘間的縫隙,月光歪歪斜斜地傾倒在這坪小房間里,伴隨著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月與水的結合,為這房間渲染了幾分寧靜柔美。
一道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之中,柔和的光線撲灑在男人的臉上,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使得剛才的醉鬼一改全貌,顯得那麼成熟,那麼神秘。
年輕人半躺在床頭,明月清輝中,他的身影竟顯得有些孤獨。
一雙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種難言的憂傷在他眼中蔓延,他顫巍巍的從枕頭下取出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迹。
照片中,一個小男孩坐在一個中年漢子的肩膀上,背後是茫茫的沙漠,透過照片,清楚地可以看到小男孩稚嫩的笑容和中年漢子和藹可親的微笑。照片的背後,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大字,「弓長青與何大叔。」
沒錯,照片中的小男孩就是現在的年輕人,弓長青,而那個中年漢子就是弓長青至親至愛之人,何大叔。
弓長青的童年是悲慘的,他是個棄兒,在他猶存的兒時記憶中,每天端著一個破舊的大碗,伸出一雙黑乎乎的小手,向世人乞討。
那個社會是冷漠的,白眼、歧視、辱罵已是家常便飯,甚至有時候,他為了食物,被狗追咬,支持他活下去的是生存的本能。
直到有一天,一個男人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寬厚的手掌,粗糙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說:「願不願意跟我走?」
他猶豫了片刻,然後懵懵懂懂地把自己黑乎乎的小手放在那寬厚的掌心。
「嗯!」隨之響起小男孩稚嫩的聲音。
自此,他體會到了快樂自由溫暖,學會了第一次笑。在那些日子裡,他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弓長青,」他也知道男子的名字,「何滿,」他親切地喊他何叔。
有一次,小男孩問他:「何叔,為什麼不讓我跟你姓?」
何叔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眼中多了一絲複雜,他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髮,沉重地嘆了口氣,才道:「長青,你要記住,你的名字只能是弓長青,別再問為什麼了。」小男孩只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稍微長大以後,男孩慢慢蛻變為少年。一天,何叔走到弓長青面前,看著逐漸身高超過自己的少年,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果決。
他認真的說道:「長青,你慢慢長大了,也需要作出一些選擇,我這裡有兩個選項,一是平平淡淡的活一世,我會給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二是跟我去國外,成為一名雇傭兵,雇傭兵,意味著什麼,我不再多說,何叔尊重你的選擇。」
弓長青沒有立刻作出選擇,而是問道:「如果選擇第一項,那麼何叔你還是會去國外當你的雇傭兵嗎?」何叔點了點頭,他雖然渴望平淡的生活,但現實卻是不允許。
那麼,弓長青沒有一絲猶豫,「我選擇第二個選項,跟何叔你去當個雇傭兵。」
何叔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長青,雇傭兵,那是槍林彈雨,每個人都是朝不保夕,你確定要選擇?」
「何叔,沒有你的生活,我可寧願回到小時候乞討的生活,總之,今生今世,我跟定你了,不論刀山火海。」弓長青輕笑著回答,聲音顯得那麼堅定。
「你這傢伙,」何叔鼻子一酸,眼睛不由得有些濕潤,他使勁的揉了揉少年的腦袋,仰起頭,隨後深吸一口氣:「這可是你選擇的,到時可別後悔。」
「何叔,我現在後悔的是沒有早一天遇見你。」
「長青你這小子,說話一道一道的,從哪學的?」
「嘿嘿,何叔你怎麼哭了,是不是被我給感動了?」
「臭屁,老子是眼睛進沙子了。」
「哈哈」
……
在今後的日子裡,國外的某個荒原深處,正式開啟了兩個人的傭兵之旅!
「滴答滴答,」像是水滴的聲音,打斷了弓長青的回憶,讓時間再次回到這個月色籠罩的房間。
窗外的月光有些朦朧,迷離了一雙黑色的眼,弓長青手中的照片多了幾處濕痕,他摸了摸眼角,指尖還沾染了一抹淚珠。
月色下的他,兩道淚痕幹了又濕。
「為什麼,你終究還是離我而去。」清冷的聲音在寂寞的夜中響起,像是弓長青的喃喃自語。他顫抖著雙手摩挲著這張泛黃的照片,心中不可遏止地湧現出巨大的悲傷,將這夜色染上幾分蒼涼。
不知不覺,他的臉上又添上兩道新的淚痕,時間再次回到過去。
多少次千鈞一髮,多少次命懸一線,少年一步步成長,在風與火的洗禮中,弓長青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雇傭兵。在他所在的雇傭兵團中,他如同定海神針般的存在。
從籍籍無名的雇傭小隊,發展成日益壯大的雇傭兵團,弓長青功不可沒。
每一個傭兵完成任務后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酒吧,但弓長青與何叔在整個傭兵團中卻顯得有些另類,當他們完美的完成任務后,不是去酒吧放縱,而是去一些安靜的地方,釣釣魚,喝喝酒。
在其他傭兵同伴的眼裡,他們就像一對父子。
但天有不測風雲,在何叔的一次簡單任務中,弓長青正在家裡擺弄著一盤棋局,等待何叔完成任務歸來。可誰知,等來的卻是何叔的屍體。
結果宛若晴空霹靂,將弓長青的信念擊個粉碎,那一刻,他無力地癱倒在地,望著面前那張熟悉的面孔,任憑他怎麼叫喚,卻始終不曾睜眼。他哭了,哭的像一個孩子,撲在那具沒有溫度的屍體上,放肆地大哭。
「長青,你可真厲害,幾十個人瞬間被你放倒了。」
「唉,長青,等幹完這個任務,何叔幫你說個媳婦。」
「你看看我們團長,長的可真是一個美,長青,要不考慮一下我們團長,我覺得你們挺般配的。」
……
「長青,在家擺好棋子,等我回來大戰三百回合。」
一句句熟悉的聲音已成了過往,弓長青把自己和何叔的屍體關在房間里,一整天的時間,守在外面的傭兵總能夠斷斷續續地聽見房間里傳來一個男人的喃喃低語。
第二天,弓長青木然地抱著何叔的屍體向紐市最美的湖走去,身後跟隨著數百全副武裝的傭兵,一路無阻,隨後,他親手將何叔埋在湖的一側,因為,何叔身前最喜歡的就是這裡。
「團長,告訴我,兇手是誰?」回到營地,天已經黑了,弓長青嘶啞著嗓子問面前絕美的女子。
「我不能告訴你,何叔也不希望你知道。」女子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戴若絲,是誰?」弓長青雙眼通紅,怒吼出聲。
「唉,」叫黛若絲的女子嘆了口氣,看著面前這張幾近癲狂的面孔,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說,以弓長青的能力,也會知道真相,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猶豫片刻,戴若絲紅唇輕啟,決定把答案告訴他:「是毒蠍傭兵團的人設計殺死了何叔,這個任務一開始就是陷阱,為的就是打壓我們血色傭兵團。誰讓我們傭兵團最近幾年實力快速提升,引來其他雇傭兵團的不快。」
「毒蠍傭兵團,等著吧,我會讓你們為何叔陪葬!」弓長青瞬間醞釀滔天殺意,此刻的他,仿若化身地獄死神。
黛若絲心頭一凜,被這殺氣壓迫的有些難以呼吸。她趕緊後退幾步,喘息道:「長青,不要犯傻,毒蠍傭兵團是世界第一大雇傭兵團,而我們血色傭兵團只是在世界雇傭兵團中佔有一席之地,實力相差太大。等我們再忍辱負重發展幾年,實力絕對會超過毒蠍傭兵團的,到時報仇也不晚。」
「不,這是我個人的私事,跟整個傭兵團沒關係,何叔的仇,由我一個人來報。」說完,不顧黛若絲的反對,弓長青獨自向黑暗中走去,孤獨的身影轉瞬隱沒在黑暗裡。
「長青,一定要平安啊。」黛若絲雙手合十,虔誠望著無邊的黑夜,喃喃自語。
一個月後,紐市最美的湖阿綸多湖旁邊,多了一道瘦削的背影,手中還提著一個血淋淋的腦袋。
「何叔,長青為你報仇了,你曾經說過,你一直想回國看看,那才是你真正的家,現在,長青決定為你好好的活著,何叔,我們回家吧。」
從這一天起,傭兵界多了一段傳奇,冥王哈迪斯,以一人之力,屠戳第一雇傭兵團,親手擰斷毒蠍傭兵團團長的腦袋。
冥王哈迪斯是弓長青的傭兵稱號,他,為了至親,締造了一段傳奇。
…
「何叔,長青想你了。」時間回到小屋,淚水再次模糊了弓長青的視線,月光下,他放聲大哭。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罷了。
慢慢地,含著最後一滴淚水,弓長青進入睡夢之中,這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自己變成了小男孩,一回頭,何叔就在身邊,在無人的街道上,一大一小的身影手牽手走著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