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初

熟悉的小樓，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月光，少了昨日的悲涼，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似乎是家的味道。

弓長青倚靠在窗檯，望著窗外皎白的明月，回憶起今天發生的點點滴滴，慢慢地，他的嘴邊勾勒起一抹輕笑。

「何叔，我好像找到了生活里的樂趣，原來，一點一滴的小事，似乎有那麼點意思。」弓長青摩挲著手中泛黃的照片，喃喃自語。

這一夜，註定安眠。

第二天，弓長青早早醒來，在出門之前，他將照片小心的放入口袋，便開始了新的一天生活。

西海的清晨，別有一番韻味，清風破曉，初陽斜照，第一縷陽光灑在這座城市，人們還未蘇醒，此時的街道，零星的人走過，不吵不鬧，卻是十分美好。

弓長青獨自一人走在沿河的小路上，看著細水長流，心頭一片寧靜。

正當他在享受清晨最後那一刻安寧的時候，一道身影毫無徵兆地闖入他的視線中，玉人翹首，身影恍若畫卷，將這清晨平添了一份美感。

「還真是巧了。」弓長青輕笑一聲，面前的人兒就是昨天在校園裡那個楚楚動人的女孩。只不過此刻，女孩似乎遇到什麼困難，她腳尖輕點，臻首以盼，如水般的眸子儘是憂慮，目光所至，正是她跟前的那棵大樹。

待到弓長青稍微走近一些，這才看到那棵樹上有道瑟瑟發抖的身影，那是一隻雛鳥，夾在幾根脆弱的樹枝上面，發出微弱的叫聲。旁邊還有一個鳥窩，估計是雛鳥不小心爬出了自己窩，結果被卡在幾根樹枝上無法動彈。

雛鳥的位置離地面大概有三層樓那麼高，若是當場摔下來，雛鳥必是九死無生。

「吱呀吱呀。」樹枝彷彿不堪重負，發出輕微的聲音，隨後小幅度搖動起來，這預示著這幾根樹枝支撐不了多久，雛鳥岌岌可危。

女孩頓時慌了，伸出雙手，預判著雛鳥落地的位置，想要接住樹上可憐的小生命，弓長青分明看到女孩的手在微微顫抖，她害怕雛鳥與她擦身而落。

「罷了，就當是做好事吧。」弓長青徑直地走到女孩身邊，卻惹得後者顧不得雛鳥安危，向後小退幾步，雙手抱胸，小臉上充滿警惕，那模樣，彷彿是看到流氓一樣。

弓長青頓時哭笑不得，看來昨天那個誤會大了，他隨後摸了摸鼻子，只得無奈地說道：「那個，別害怕，我是好人，我來幫你救這隻小鳥。」

女孩冷著小臉，眼中的懷疑不減反增，壞人似乎都喜歡這麼說。

「唉，老李啊老李，你可把我害慘了。」弓長青長嘆一聲，不再理會女孩的反應，轉而輕手輕腳往這棵樹上爬去。

眼看著自己離雛鳥越來越近，意外突然發生，一陣清風吹過，那幾根樹枝再也承受不了雛鳥的重量，應聲而斷，此時的雛鳥，彷彿深秋凋零的落葉，生命即將走到終點。

「啊！」女孩小嘴微張，驚呼出聲，匆忙地伸出雙手，妄想接住雛鳥。

「好人做到底。」弓長青搖了搖頭，他不認為女孩能夠接住雛鳥，當即縱身一躍，空中頓時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在女孩震撼的目光下，將雛鳥擁入懷中，但來不及調整姿勢，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地面塵土飛揚。

「咳咳。」弓長青使勁咳嗽兩聲，還不等他站起身來，一旁的女孩已經站在他的面前，水汪汪的眼睛里有著淚水打轉，兩滴不爭氣的淚珠正順著眼角慢慢流淌。

在弓長青錯愕的視線下，女孩蹲下身來，伸出白凈的小手，溫柔地觸摸他的身體，擔心地問道：「你還好嗎，我馬上打電話給120。」

「別。」望著面前梨花帶雨的小臉，弓長青趕緊制止女孩，他算是明白，女孩看到自己從三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以為自己受傷了，但殊不知三層樓的高度對自己來說小菜一碟。

「不過，她這算不算是對我耍流氓呢。」弓長青感受女孩柔嫩的小手，不禁厚顏無恥地想到。

享受了女孩一會兒的按摩，弓長青將懷中安然無恙的小鳥遞到她面前，「我都說了我是好人，現在信了吧。」說著站起身來，後背卻是一痛，使得弓長青腳步微微踉蹌，彷彿隨時要摔倒一般。

這時，一雙纖細的胳膊靠了過來，想要努力地支撐自己。弓長青微微一愣，低下頭，迎上女孩泫然欲泣的眼神，莫名的，這讓他有種罪惡感，彷彿惹哭女孩的是自己，但貌似還真是自己。

「好了，別哭了，我沒事。」弓長青無奈地搖了搖頭，脫離女孩的攙扶，穩穩站住。

女孩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眼中的淚水卻逐漸淡去，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一抹紅暈，一雙小手無處安放，顯得很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剛才誤會了你。」

弓長青擺擺手，沒有糾結這個話題，而是問道：「需要我把這隻小鳥放回去嗎？」

「啊，不用不用。」女孩小心地接過前者手心的雛鳥，然後解釋道：「我打算把這隻小鳥放到小動物保護協會，那裡可以照顧好它。」

女孩輕靈的聲音響起，不難聽出其中的掩飾，弓長青瞬間明了，她這是擔心自己爬樹會導致第二次傷害，而女孩所說的小動物保護協會則在西海的另一邊，來回一趟，實在是麻煩。

弓長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顧女孩的阻止，捧起雛鳥，身影恍如鬼魅，幾個呼吸之間就將雛鳥放回原來的鳥窩。

「你可真厲害。」女孩輕掩紅唇，一雙美目難以置信望著面前這道高大的背影，獃獃地問道：「你還是人嗎？」說完，女孩似乎察覺自己說錯話，隨後慌忙地解釋：「不是的，我不是在罵你。」

弓長青看著女孩慌亂的模樣，感覺有些好笑，此時，清晨即將逝去，金色的陽光開始普照大地，一縷光線悄然爬上在女孩的側臉，一時間，佳人如玉，美人如畫。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說完，弓長青轉身就要離開，下一秒卻被女孩叫住，隨之身後傳來她清麗的聲音：「我叫洛初，你叫什麼？還有你很喜歡小動物嗎？」

弓長青腳步微微一頓，隨後繼續向前走去，「我只是一個門衛，還有，我的確很喜歡小動物，嗯，總之頓頓不能少。」飄渺的聲音傳來，那道身影已然消失在街道的盡頭，獨留下女孩在風中凌亂。

風撩起她的青絲，女孩展顏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兒的形狀。

聖林中學，零星的學生走動著，時間對於這所中學似乎還早。

當弓長青遠遠看到那座氣勢磅礴的大門時，同時發現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長青，咋了，老扶著腰，是不是昨晚……」李健看著弓長青扶著腰走來，老臉頓時浮現古怪的笑容，隨後頗有深意的說道。

弓長青撇了他一眼，然後直接將視線移開，懶得搭理他，「不過這身體這麼久沒動，現在摔一下，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弓長青揉了揉還有些疼痛腰，暗暗想到。

「長青，你沒事吧？。」劉起走上前來，關心的問道。

聽著這關切慰問，弓長青頓時有些感動，但隨後這點感動消失的一乾二淨。只見劉起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長青，男人嘛，我都懂，我知道一樣東西，保證你吃了之後生龍活虎。」

「滾。」弓長青直接吼出聲來，這些傢伙，太可氣了，自己怎麼感覺像是掉進狼窩。

「對了，老錢呢，怎麼沒看到他。」弓長青環視一眼，卻沒發現錢漢的身影。

「老錢今天去他兒子學校了，聽說他兒子在學校不聽話，到處闖禍，被老師叫家長，他老婆有事走不開，所以他去了。」李健解釋道。

時間慢慢過去，聖林中學逐漸熱鬧起來。

「好了，該幹活了。」弓長青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嗶—嗶—」急促而又熟悉的喇叭聲響起，弓長青眼神微微一定，一個蹭亮的腦袋映入眼帘，伴隨著還有謝主任那張低沉的老臉。

這謝主任，還擺臉色給自己看，弓長青哭笑不得，隨後慢條斯理地摁下開關放行。

「轟。」汽車絕塵而去，謝禿子在臨走之前還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來以後有你受的。」李健走過來拍了拍弓長青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老李，你想笑就笑吧，別一副假惺惺的模樣。」弓長青鄙視他一眼，下一秒，李健果然就換上了辛災樂禍的表情。

經過一天的相處，這幾個人，尤其是李健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再清楚不過，想著想著，弓長青的臉上多了一抹苦笑。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早啊，門衛大哥。」聲音猶如黃鸝鳴柳，帶著秋天的那絲清爽，在弓長青的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