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名相之後
時值初冬,是夜天氣晴冷,星月在天,雖是夜深時分,但天色並不十分黑暗,月光下胡振邦見耶律傲霜嬌笑動人,眼波如天上的星般閃爍,耳中又聽得她天真可愛之語,與之前所見的英姿颯爽別有一番不同,心中不覺略微一動。忽聽得遠處傳來犬吠,隱約有打更之聲傳來,眼見是到了三更時分。胡振邦心下一凜,暗道:「時間緊迫,我卻在此胡思亂想,著實不該。」
原來兩人說說笑笑間,已經來到皇誥巷口。二人進得巷內數十丈,果見右側有一茶肆,門戶皆閉、燈火全無,內里的人顯然早已睡下。
胡振邦在耶律傲霜耳邊悄聲道:「此人武功十分了得,若是撬門而入,必會有所覺察,此處並無後院,不如我二人從房上進入?」耶律傲霜點點頭,兩人一躍而起,輕輕落在屋頂之上,胡振邦向耶律傲霜使個眼色,兩人又輕輕落在院內,四下里依然悄靜無聲。
胡振邦長虹劍出鞘,耶律傲霜亦握緊了鴛鴦雙刀,正待破門而入,忽聽得「嗤嗤」數聲輕響,似有暗器破空而來,來勢極猛。胡振邦叫聲「不好」,長劍揮處,「叮叮」幾聲撥開數枚銀針。
忽聽得長笑聲中,房門大開,一個身影縱到院中,聲音洪亮:「何方朋友有此雅興,深夜到訪。」
月光下但見此人身材瘦小,約摸三十上下,留五柳長須,說話果然帶著汴京口音,胡振邦心道:「耶律浩罕與庫倫所指宋人佃作便是此人無疑了。」當下朗聲道:「這位兄台看來是大宋汴京人氏,不知怎麼稱呼,便是這樣招呼客人的么?」
那人哈哈大笑道:「兩位大門不走,翻牆而入,卻要怪我待客之道不夠周全?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寇雲是也。」
胡振邦暗道:「此人莫非便是義父所提起的宋朝宰相寇準的後人不成?」當下略一拱手道:「不知閣下與大宋前朝宰相寇準寇大人有何淵源?」
那寇雲哈哈一笑道:「正是在下先人,想不到你這人還有幾分眼光,居然能夠猜到幾分我與大宋前朝宰相的關係。」
原來在前朝宋真宗即位之時,契丹人慾乘宋主新立,根基未穩之際,頻繁地進犯大宋邊境。先是在咸平二年大敗宋軍於高陽關,大掠而還。到了咸平六年,遼軍又再侵高陽關,宋軍副都部署王繼忠被俘降遼。這兩次戰役宋人皆敗,朝野震驚。
及至景德元年,大宋北地邊境告急文書頻傳,說是遼軍又要大規模入侵了,朝廷眾臣面對強敵壓境,束手無策。便在此時,宰相畢士安向宋真宗推薦寇準為相。其時畢士安對真宗道:「寇準天資忠義,能斷大事;志身殉國,秉道嫉邪。眼下北強入侵,唯寇準可以禦敵保國。」那宋真宗聽了畢士安之言,任命寇準為集賢殿大學士,和畢士安同為宰相。
那寇準雖為文臣,但氣魄果然非同凡響,力主與遼人一戰,決不投降。且其兵法軍事十分了得,他先是派出探子到前線偵察情況,又據此對敵情分析,制定出各種抗遼方略。他對那宋真宗直言進讕,要他隨駕北征,以鼓士氣。初時那宋真宗心下害怕,猶豫難決,經不住寇準再三苦勸,終於北行到達澶州。
宋真宗黃龍旗在澶州北城樓上出現之時,大宋軍民歡聲雷動,氣勢百倍。只可笑那真宗到澶州北城象徵性地巡視后,又很快退到南城行宮之內,只將寇準留在北城,負責指揮作戰。真宗一邊害怕,一邊還放下不下,還多次派人去探視寇準的舉動,那些人回來皆報寇準與知制誥楊億在城樓上喝酒下棋,談笑風聲,十分鎮定,那真宗這才心中稍安,不再恐慌。
契丹人大舉入侵之時,各地軍民在寇準的指揮下英勇抗敵,寸土不讓,那遼軍雖然號稱二十萬之眾,卻因孤軍深入,糧草不繼,在戰場上更是節節敗退,遼軍先鋒蕭撻覽在澶州城下被宋將李繼隆部將張環用精銳的床子弩射殺,契丹人軍心大潰。
契丹太后蕭燕燕及大丞相耶律隆運眼見得從宋人處占不到便宜,便轉而向大宋提出議和。那宋真宗本來就沒有抗遼到底的決心,眼見契丹人議和,那正是巴不得的事。當時朝廷之上,唯寇準始終反對議和,主張乘勢出兵,收復失地,另有主戰派將領寧邊軍都部署楊之,以奪取幽燕數州。豈料真宗一心議和,致使妥協派氣焰囂張,並在真宗面前毀謗寇準擁兵自重,圖謀不軌。那糊塗的真宗居然聽信了讒言,置寇準意見於不顧,於同年十二月,與遼訂立了和約,那便是所謂的「澶淵之盟」。
澶淵之盟雖不值得稱道,但因有了此次宋軍的抵抗,令遼國就此不敢小覷大宋勢力,故從澶淵之盟后,宋遼邊境干戈寧息了數十年。只可惜那寇準剛正不阿,反受到宋真宗周遭的小人詆毀,那真宗又是個老糊塗蟲,竟然將寇準貶了官職,發配到雷州,那寇準到了雷州次年,便客死他鄉。
胡振邦義父索隆圖原是主和派,年輕時曾與寇準有過數面之緣,胡振邦幼時,索王爺常與他講一些遼宋間的前朝往事,說起忠臣奸相故事之時,常常會提到寇準,並曾對他道:「為人臣當如宋朝寇老西,雖為文臣,但膽識過人,敢於向皇帝直言,是忠義之士。」原來寇準祖上為山西人,民間稱他為寇老西,蓋因那山西人食不可無醋,因此每到外行走,常隨身背著一葫蘆醋,故此民間愛把山西人稱為老西。
此刻胡振邦見寇雲果真是寇準後人,不免心中起了敬意,當心朗聲道:「果然是寇準大人之後,失敬失敬!在下胡振邦有禮了,敢問閣下來到我遼都上京,做得是什麼生意?」
寇雲哈哈一笑道:「你這是明知故問罷,現下宋遼交好,商賈互通,我見北地好些個契丹人愛喝我中原茶,加之南人在此做生意的商人雖有不少,卻罕見有茶葉可賣,故在下便在此地尋個商鋪販些茶葉,謀個營生而已。不知道兩位夜訪小店,可是為了買茶葉?那不妨與我進屋品幾壺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