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親你慢些老

最近流行性感冒肆虐，母親一向身體不好，感冒半個多月不見好轉，發燒咳嗽，一度暈的無法起床。

看著母親花白的頭髮，忽然感覺特別特別內疚。母親生我的時候算是高齡產婦，和同齡人相比，母親總是不一樣的，每次和母親外出，會有人感慨：老姐啊，孫女都這麼大了嘛！

和眾多父愛缺失的孩子一樣，我們這種類單親的孩子心理總是有些自卑，卻不願表達出來，往往還會裝作一副堅不可摧的樣子。

我的生活里只有母親，一個人做生意，要養我和哥哥，操持外業的女人，總是多了一份強悍，少了一分柔情。在初二開家長會的時候，別人的孩子總是一臉幸福的依偎在母親懷裡，講述班裡的八卦小故事，而我的母親會在眾多老師同學面前指著我的鼻子：「你看你一天就知道吃，你看看那誰誰······」

那時候，心裡暗暗下決心，我要去外面上學，我要離我們家太后遠一些！發奮讀書，不負所托，高中，大學終於都解脫了，自由萬歲。

在外漂了七年，高中假期還知道回家，大學四年的假期，寧肯一個人在學校里和門衛大爺一起看春晚也不願回家。

工作本也不打算回來，臨畢業，準備和母親講要去外面工作，母親只是一句：「如果你去了外面，我臨了時你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你會遺憾嗎？」

什麼也不說了，回家。

一直以為母親是無堅不摧的女強人，在外做生意的這些年，扛貨、打架，樣樣在行，潑辣出名，一起做生意的男性都會給母親翹大拇指，可是，不曾想，歲月最不饒人。曾經那個走路都腳底生風的母親變成了顫顫巍巍的老太太，那個曾經嘴巴不饒人的潑辣女人如今眼裡充滿柔情。

給母親訂了個小茶几，到貨后我拿著鎚子改錐在組裝茶几的時候，母親樂了：「你說你要是個男孩多好，大不了給你娶個媳婦兒······」

母親一直不舒服，準備做手術，可是由於我工作一直很忙，怕抽不出時間照顧，便一直拖著，最近母親感冒加血壓高，自己總是害怕哪天倒地上起不來。那天下班難得不加班，便買了她喜歡吃的水果去看她，母親蜷縮在床上，就想瓷娃娃一樣，怕一碰就碎。我叫醒母親吃飯，母親卻拉著我的手，把她佩戴了多年的首飾給了我：「我怕我哪天跌倒了就不省人事了，這些你拿著，就當是個念想······」聽著這些，難過又內疚，是啊，這些年總想著能離家遠一點，最後才發現，家不過是個空殼，母親在哪兒，哪兒才是家。

這兩天母親好一點了，恢復了原樣，又可以每天鬥嘴爭論。母親家的馬桶蓋壞了，從網上訂購到貨了便去安裝。母親看我拿著說明書和改錐在衛生間不停鼓搗，笑道：「你怎麼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要是有個女婿，這些事哪用你動手！」我也毫不留情：「這些事我明明可以自己搞定，為什麼要麻煩別人呢？前兩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段子，說沒離婚前，家裡面水管壞了，讓老公修，結果修是修了，可是把衛生間弄得一片狼藉，工具也擺了一地，老公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等著妻子來殷勤讚美；可是離婚後，家裡水管壞了，花了二百塊請技術工人來修，臨走時不僅把衛生間恢復原樣，還捎帶手把放在門口的垃圾給帶下去了。你看，明明花錢可以解決的事情，自己還舒心，麻煩別人豈不是自己也心累。」母親無言，只能凶道：「我不管，反正人家都一個個的嫁人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要是沒人要那我的老臉往哪兒擱！」我道：「沒事，以後你別出門不就完了，我肯定不會笑話你，再大不了我們就搬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反正現在我就賴著你，哪兒也不去。」

前天和悅悅兒通視頻，聊起了這個，說道女大不中留，她也被爸媽旁敲側擊，我們一起感慨，本想找個男人能夠為我們遮風擋雨，最後卻沒想到風雨全TM是他帶來的，哈哈。

反正，當生活到谷底的時候，不論從哪個方向走，都是在向上，就這樣，沒人要便沒人要罷，我還有媽，我也不奢求什麼了，這兩天看了大冰的《我不》，裡面有一句話深深觸動了我：「如果你已三十齣頭往四十上奔，別跟我說什麼浪跡天涯，有本事你浪跡天涯的時候，也帶上你媽。」

新的一年，希望母親可以老得慢一點，浪跡天涯的時候我要帶上母親，不要給留自己遺憾，就這樣決定了。

附：林宥嘉的《大象舞台》歌詞：

我的媽媽

離開我已好幾十載

那麼最近

你還好嗎

從前門口

有個搖滾的大象舞台

時光一去不回來

媽媽我的媽媽

你是世上最勇敢的人

一開始你不懂

一開始你顫抖

到最後還是決定養我

媽媽我的媽媽

就是現在我很想念你

睡不著的時候

做美夢的時候

還是會幻想你牽著我

到大象舞台

媽媽讓我牽著你的手

去環遊全世界

就這樣決定了

媽媽我的媽媽

你是世上最勇敢的人

一開始你不懂

一開始你顫抖

到最後還是決定養我

媽媽我的媽媽

就是現在我很想念你

睡不著的時候

做美夢的時候

還是會幻想你牽著我

到大象舞台

大象舞台大象舞台大象舞台

我的美夢

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