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贊善

第9章 石贊善

王然正躲在縣衙側門外想如何能混進去打探一番,驀的聽見院內傳來打鬥聲,還有一聲凄呼,聽得是石贊善命人緝捕王小波、李順,王然駭然一驚,沒多想就上前撞門。幸而僕人粗疏,門沒鎖緊,被王然一下撞開,見門前有名衙役在守門以防二人從此逃脫,王然遂掏出短匕捅翻此人,朝院中喝道:「王大哥、李二哥,隨我來。」

正在跟健卒衙役打的難分難解的李順聽聞此聲,回頭見是王然,連忙踢翻面前一人,拽著王小波朝王然的方向跑來,王然引著兩人逃出院子,轉身關上門,用短匕別住門上的黑油門環。考慮一番,然後朝兩人道:「茶行怕是不安全,咱們速速出城吧。」

卻見王小波面色蒼白,胸前衣裳被利器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淋漓,王小波悶哼一聲,昏了過去。李順趕忙背起王小波,朝王然道:「走。」

兩人快步朝城外跑去,身後縣衙正門竄出一群衙役健卒,追上前來。

王然和背著王小波的李順在縣城外山上的樹林里東躲西藏,好半天才甩開追兵,李順這才有空跟王然細說他們在府衙內的遭遇,王然聽聞此事又有齊元振的指示,心中更是大恨。

天上突然風雲變幻,雷聲轟鳴,眨眼間暴雨傾盆。李順見懷裡的王小波氣色越來越差,被雨水一淋更是奄奄一息,忙朝王然道:「得趕緊找處避雨。」王然思忖片刻,眼中一亮。

兩人背著王小波偷偷潛到了破廟附近,王然先進去查探,見廟內無人,想必是被搜捕的衙役嚇走了,就領著李順躲入廟中。

廟內後堂里,王然和李順看著躺在地上猶自昏迷不醒的王小波手足無措,王然雖然會些粗淺醫術,但無奈手邊無葯,只能給王小波草草包紮一番,此時王小波身體已開始發熱,王然知道若再不施藥,王小波怕是命不久矣。

二人正在一籌莫展,倏的聽見外面有動靜,心裡一驚,藏在佛塑后朝門外探看。王然見原來是宋大頭和李二兩人走進廟,稍稍放心,跟李順示意勿慌。

宋大頭帶著李二進了廟,見後堂似乎有人,忙跑來看,李二見是王然,先是一喜,又見他面上沒了往日的憨痴相,撓頭不解,倏的王然身後還有兩人,站著的身姿魁偉,狀容不俗,地上還躺著個人渾身血淋淋的,面色蒼白昏迷不醒,悚然一驚道:「難道方才衙役…」。李順面色一沉正欲上前擒住李二二人,宋大頭卻突然踢了李二一腳,道:「閉嘴,你什麼都沒看見,滾出去歇著。」然後帶著李二到門檻邊坐下了,低頭說著什麼,少頃卻又動起手來,宋大頭把李二一頓好打,然後走進後堂,李二躺在地上不住哀嚎。

李順見宋大頭又靠近身來,心生警覺,卻見宋大頭瞅了瞅地上的王小波似在確認,然後走到牆角,在草堆里翻找什麼。頃刻,宋大頭轉過身來將手中包袱打開,拿出件乾淨衣裳和一個小紙包遞給王然道:「這是金瘡葯,還有這套衣裳也給他換了吧。」宋大頭指了指地上的王小波。

王然疑惑不已,但還是連忙接過來,脫下王小波身上濕漉漉的衣裳,給傷口上了葯,然後與李順一起幫其換上宋大頭給的乾衣裳。

宋大頭又從包袱里拿出一個火摺子,從牆角撿了些乾草枯枝,在王小波身邊生起火。

李順感激的看了眼未老先衰、蓬頭面窘的宋大頭道:「承蒙庇惠,我自銘感五內,日後必有厚報。」

宋大頭笑笑不語,稀疏的黃牙此刻看起來竟十分溫煦。

王然見王小波氣息漸漸平穩,轉頭面色複雜的問宋大頭道:「你知道他們是誰?為何要幫我們?」

「躺著的是城南雪茗茶行的王大東家,你是高義不羈的李二東家,我都認得。」宋大頭看著李順笑笑,然後轉頭對王然繼續道:

「去歲我在城裡乞食,遇到了王大東家,王大東家賞了我些錢,見我還算健壯卻做了乞丐,便與我攀談起來,也不嫌我粗鄙。王大官人察覺我似是有苦衷、不欲多言,便說可安排我去他莊子上做活,也可有份生計,我拒絕了王大官人。但這份心意我自感恩戴德,沒齒不敢忘。」

「但我等此時正被官府緝捕,你不怕引禍燒身么?」李順問道。

「我雖是一乞兒,也知道銜環結草以報恩德,也分得清善惡是非,二位東家絕非歹人,定是有苦衷難堪的。」宋大頭道,映著火光的那張醜臉,此刻竟顯得格外可愛。

驟雨漸停,碧空如洗,萬里無雲。

落日西下,給青翠的青城山披上一層紅綢,轉瞬卻又剝去,蓋上朦朧夜色。

王小波稍稍清醒,喝了點水后又沉沉睡去,李順和王然心中懸著的巨石這才稍稍落下。兩人正在商議出路,準備等到夜深帶著王小波潛到李順在附近的莊子,驀的聽到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谷中十分刺耳。宋大頭忽然跑進來道:「衙役又來搜查了,快隨我來。」

李順忙背起王小波,和王然一起跟著宋大頭躲進山去。王然二人跟在宋大頭身後在綿連起伏的青城山裡蜿蜒了好一陣子,之後穿過一片密林,爬過一道山峽后眼前終於豁然開朗,只見溪谷青澗,灘石密布,月光籠罩下,端是清幽寂靜。

宋大頭轉身道:「此處隱秘,我們暫且躲這兒吧。」李順放下王小波扶住,四人在灘石上坐下。

王然突然道:「廟裡其他人呢?為何只見你和李二?」因他最近都在城裡打探消息,晚上住在客店,有幾日沒回破廟了,對廟裡近期情況不甚了解,剛剛見天黑了其他乞丐都未歸,是以發此問。

宋大頭臉色一黯,嘆了口氣緩緩道:「丁六死了,其餘都逃往別縣了。前幾日丁六在縣城裡討食,遇到一群潑皮,潑皮們戲耍他一番,奪了他剛剛乞到的炊餅,若是往日也就算了,我等乞兒便是常被人愚弄的。但那餅是丁六準備帶給張四吃的,張四沾病了,躺在廟裡動彈不得無法乞食,丁六心急怕張四挨餓,是以動了怒,叱罵了幾句,那群潑皮便打了他。待我們聽聞消息趕過去,丁六已斷氣多時了,手裡兀自攥著那張餅。肖三孫五見丁六死了,心灰意沉,又尋思這西川今歲遭了旱,農戶無甚收成,城裡百姓也不寬裕,乞食愈來愈難,便準備逃去忠州去,還算他們有良義,走時背上了張四。」

「你與那李二為何不逃?」李順不解道。

「我在此地待慣了,不想走了。李二疲怠,但有些心計,知道跟著我我就不會眼看他餓死,是以也留下了。」宋大頭解釋道。。

王然聞得此言,想起剛剛廟裡的包袱,還有那日他讓李二提醒自己被人跟蹤,面色複雜的望著宋大頭道:「你也非常人。」

宋大頭驟然抬頭看著王然,目光攝人,好一會才斂去,嗟嘆一聲,然後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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