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危局
正月十七晚上的月亮,比十五時候更圓。
那妖異的血紅,也顯得愈加妖異。
從京都趕回來的吳宇和問天流幾人,被鍾風帶到了枯竹大師的茅屋中。
「今晚讓你們前來,是有一些事,是時候告訴你們真相了。」
枯竹慈眉善目地看著幾人,淡然地笑著說道。
「大師......你的傷沒問題?」
在三個年輕人中,問天流的修為最高,自然第一時間察覺了枯竹的氣色似乎很好,絲毫沒有昨日鮮血狂噴的頹然。
「自然沒有!」
枯竹坦然一笑說道。
「?」
問天流三人均是一愣。
「想必你們也感覺到了,這次讓三名逆賊上山,有諸多不合理之處。」
枯竹緩緩開口說道。
問天流三人均是點頭。
即便是吳宇,白日里在明月樓跟單大家唱雙簧,給出了個看似天衣無縫的理由,但其實連他自己都覺得十分蹊蹺,到現在也無法完全說服自己。
昨日胖頭陀三人進山後的種種,都顯得太假了。
先是讓三人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山頂已經顯得十分做作,後來鍾風竟然還主動承認了靈泉的存在。
到了這裡,恐怕已經到了即便他們在場眾人圍攻,三人也一定要探尋出這靈泉所在的地步。
可誰知道鍾風竟又直接說是可以帶三人去參觀。
三人本不是魯莽之人,當時也確實有過猶豫。
但實在是這雷靈寺中的力量太過單薄,也太過寒酸了些。
三人根本沒有將鍾風和他們這三個年輕人放在眼裡。
甚至三人當時便可能猜到有可能在靈泉附近遭遇埋伏,出現枯竹等強者。
可這些怎麼能抵消靈泉對他們的吸引力呢?
若只是胖頭陀或是其他兩人到來,他們或許都還要掂量掂量,這其中的風險是否值得去冒。
可偏偏他們三人聚在一起,那幾乎可以說是在整個大月都可以橫著走了。
即便白眉僧這等大宗師在場,他們都有七八成的信心全身而退。
是以他們追著鍾風前去。
誰曾想那靈泉周圍根本沒有任何埋伏。
這不等於羊入虎口,有去無回么?
至於枯竹大師說自己相信三人不會毀滅靈泉的說法,吳宇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這老和尚未免也將自己抬得太高了。
動不動就擺出一副為國為民的姿態。
是不是年紀大了的人,他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被派上戰場去廝殺,所以都喜歡喊口號,擺姿態,來刷自己的存在感?
是以此時枯竹說要告訴三人真相,連最不喜歡動腦子的吳宇都沒有任何驚訝,只是靜靜地等著。
「老衲是故意放他們三人上山的。」
枯竹緩緩開口說道。
問天流三人點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而且老衲要他們做的,就是去毀掉那一眼靈泉。」
枯竹再次開口道。
「......」
三人嘴唇微動,本是想問一句為什麼,但想起今日清晨起來,這院子中就憑空多出了一眼靈泉的事實,再次選擇了沉默。
這特么的還不夠清晰嗎?
昨天靈泉被毀掉,今天在寺外就重新出現了一眼靈泉,這世上難道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他們現在疑惑的,只是這老和尚究竟掌握了什麼通天手段,竟能將那消失的泉眼引到這院外來?
「我知道你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呵呵......」
枯竹淡淡一笑,從蒲團上站起,緩緩朝著一旁的屏風走去。
「來吧!我帶你們去見見你們朝思夜想的人,讓他給你們解釋吧!」
他站在屏風前淡淡笑著說完,便用手往屏風中輕輕一扒拉,一處特殊的所在便緩緩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那屏風上本是一副氣勢磅礴的山水畫。
畫的正是未曾遭遇火山噴發和地震前月山的秀美景象。
這畫一直擺放在枯竹的房中,眾人早已司空見慣,但誰也想不到,其中竟還另有乾坤。
此時呈現出來的,是一個石洞。
石洞中有三個人,正在那裡忙碌著什麼。
石地上,有兩台巨大的鐵器,正在飛速運轉。
「是小師弟!」
問天流忍不住驚呼出聲。
「走,我帶你們去參觀一下。」
枯竹大師呵呵一笑,朝著鍾風說道:「你在外守著。」
「是!」
鍾風微微點頭,站在了屏風旁。
交代完,枯竹大師便抬腳朝那石洞的畫面中邁去。
「大師......此寶......實是驚人!」
問天流來自仙靈島,兒時便見慣了各種靈寶,但此時見這副山水畫之後,竟藏了一個傳送靈陣,仍是忍不住地讚歎。
「走!」
白展鵬與他對視一眼,提著吳宇便朝那畫中走了進去。
三人只覺得腦中眩暈了片刻,再睜眼,便已出現在了那石洞的空中。
石地上,寒天雲和冷雲溪正抬頭朝幾人望來。
「大師!」
寒天雲恭敬地朝落在地上的枯竹行了一禮,才有些激動地叫了起來。
「問師兄,吳宇,哎呀呀,可憋死我了。」
下一刻,他見到一旁的白展鵬,頓時又激動地叫了起來:「哎呀!白......老師,你回來了嗎?」
「哈哈!果然是你小子,老子就知道是你在後面搞鬼,哈哈哈......」
還不等問天流和白展鵬說話,吳宇已是哈哈大笑著一拳朝寒天雲肩頭拍了過去。
「是我!哈哈,一切都是我弄的。」
這一次,寒天雲再沒有謙虛,大笑著承認。
「你爺爺的,你不是進宮去給那老太婆養花去了么?怎麼回來的?」
吳宇激動得滿臉通紅,嘴中說著話,耳朵卻在不斷擺動,下一刻還不等寒天雲回話,他已再次大喊大叫起來:「哎呀呀......發電機!我就說嘛,這世間哪有什麼神跡,都特么是哄鬼的,哈哈哈......」
「咳咳!你怎麼像個三歲小孩似的,能不能成熟些?」
從石地那邊端了個茶盤過來的冷雲溪蹙起眉頭,朝著他不滿地呵斥。
「喲......惡女!你他娘的躲這來了啊?」
吳宇故作驚訝地驚呼一聲道:「要不是你出聲,我都忘記你還活著了,哈哈。」
「你......」
冷雲溪端著茶盤的手一抖,濺出了十餘滴茶水才重新穩住茶盤。
只見她臉上閃過一絲羞惱,片刻后本是溫柔的臉上掛上了一片寒霜,冷冷地從他身邊闖過,將茶水抬到了枯竹等人面前。
「喂!惡女?」
吳宇微微一愣,對冷雲溪這竟不與他鬥嘴的行為感到極不習慣,不禁轉過身還準備出言相激。
「大師,請用茶,問公子,寒公子,白老師請用茶。」
誰知道冷雲溪根本不理他,徑直走到幾人面前綳著臉請眾人喝茶。
「哦!多謝。」
眾人急忙行禮謝過,才端起茶杯喝茶。
「對了,小師弟,先前吳宇問的,倒也正是我們要問的,你是何時回來的?又為何躲在此處,弄那什麼發......電機?」
問天流喝了口茶,也是一臉急切地看向寒天雲問道。
「唉,這說起來長了,容我慢慢道來。」
寒天雲押了口茶,捋了捋思路,才開始說起他入宮后發生的種種來。
原來,當日寒天雲被太后丟入那枯井中,要以他的那一身魔靈之血,去解開玄冰草的極致冰寒。
可實際上,這只是成為了寒天雲胸口月牙的造化。
那是一株千年修為的玄冰草,甚至其為極致的冰屬性,對月牙的好處,絲毫不比當初雷靈寺後山獲得的那株萬年血靈芝弱。
而且這株玄冰草已經擁有了自己的領域技能,比起當初的萬年血靈芝,更是強了不知多少。
當時寒天雲陷入了這玄冰草的冰雪領域裡,面臨著被玄冰草凍成齏粉,從而成為它養料的危險。
上千年來,它一直在這深宮的枯井中,修鍊成了一株千年靈草。
畢竟這宮中,每過幾日,便會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去,它的養料一直都很充足。
寒天雲同樣被它當成了養料。
而且它還感覺到這個人類和之前掉入的人類不一樣,身上似乎蘊含了某種特殊的元素,一旦將其消化,它的實力將再次突飛猛進。
這讓它迫不及待地將寒天雲吞入自己的領域中,用冰將其封凍,以進一步將其消化。
但很不幸,它遇到了月牙這個古怪的存在。
在它的領域裡,寒天雲有身上的火毒保命,一直沒能被凍化,反而是他胸口的月牙,開始將這冰雪世界不斷吞噬,直到完全破開領域。
這個過程極為漫長,足足三天,寒天雲胸口的月牙才將玄冰草的領域盡數吞沒,最後連它的植株也吞吸也大半。
只剩下幾段扎在泥土深處的鬚根,因拔扯力度太大,最終留在了井底。
而最終從井中衝天而起的冰泉,其實就是這幾截鬚根上散發的冰寒融進了水裡,溢出了井面。
竟讓太后如獲至寶地吞吸修鍊,就此修為精進。
那麼為何寒天雲沒有從井口浮起呢?
這還得從這枯井突然冒水說起。
原來,那株千年玄冰草並非生在井底,而是在井壁上向西邊生長。
隨著月牙不斷的吞噬,等寒天雲完全擺脫領域時,他已離枯井很遠,出現在了一處低矮的水洞里。
這水洞本是不存在的。
因為這是那玄冰草龐大的主根為了汲取充沛的水分,在地底不斷生長的結果。
而隨著月牙斷絕了玄冰草的生機,在將玄冰草主根也不斷吞光的過程中,寒天雲自然被帶著在這不知深淺的地下,朝著西邊而去。
直到出現了那條比狗洞還要細小的水洞出現。
聯想到自己回頭,只會遭受到太后致命的攻擊,寒天雲乾脆下定決心沿著水洞爬行。
後來他發現,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地下水洞,不僅低矮狹窄還怪石嶙峋,許多地方他只能生生劈開石縫,才能繼續前行。
就這樣在水溝中大約爬行了二十來個小時,他終於聽到了滴滴答答的水聲。
心中振奮之下他一鼓作氣爬到了盡頭,出現在了一處天然的岩洞里。
那岩洞斜斜地向山腹中延伸,看起來竟還很遠。
無奈之下,他又只得繼續向前攀爬。
這種在地下爬行是極為辛苦,極為枯燥的,但好在寒天雲還有月牙可以歇腳。
每每感到焦躁煩悶之際,他便回到月牙中,吃些靈藥,逗弄猴群一陣后再回到陰暗的洞穴中繼續前行。
如此又行了十餘個小時,他終於看到了一絲天光。
疾行片刻,他終於漸漸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個通向空中的洞穴,洞口不大,只能容人矮著腰走出。
但是當他來到洞口,卻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地頓在了原地,根本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原來,他竟從皇宮中一路向西,爬回了月山以西,雷靈寺外的懸崖之上。
而這個可以逃出生天的洞口,赫然有一個女人。
一個四肢殘廢,臉上儘是刀疤的女人。
那個白眉僧帶著他來看望過,還說是他小姨媽的女人。
一開始,寒天雲覺得命運跟自己開了個玩笑。
任他腦洞新奇,也完全不能想到,這女人身後的洞穴,竟是連接著大月皇宮御花園中的那口枯井。
但片刻之後,他便慢慢回過了味來。
為何白眉僧會突然將他引到此處,讓他看到了這個女人,恐怕就是為了他出現在洞口的這一刻吧!
很明顯,白眉僧和枯竹早已知道自己進了大月皇宮后,會被太后帶去那口枯井,用他那所謂的魔靈之血對抗玄冰草。
而且連太后都不知道的是,白眉僧早已知道這玄冰草的主根一直與這月山之西某處的一處洞穴相連,提前便給寒天雲安排好了退路。
之前讓他來這裡和這個被稱為小姨媽的女子說了半天話,其真正的意圖,不過是讓他們兩人再次相見時,不要嚇到了對方。
這裡面,太後有著自己的謀算,可是白眉僧和枯竹又何嘗沒有?
可是自己,為什麼又是自己呢?
寒天雲看著那連轉頭回來都做不到的女子,再次陷入了沉思。
難道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魔靈之血嗎?
可是這次得到好處的,明明是月牙啊!
回到月牙中休息的功夫,寒天雲已經發現月牙空間已在吞吃玄冰草后,再次擴大了一截,連那焦糊的妖樹,都已不是在空間的邊緣了。
「難道白眉僧早已知道妖樹?」
寒天雲心中陡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和妖樹是一夥的?他的一切行為,其實都是要幫妖樹的這個月牙成長?」
一旦往這方面想,寒天雲便覺得越是有這種可能。
當初自己識海盡碎,就是這個老僧給了自己提示,讓自己進入雷靈寺後山的血靈獄,奪取了萬年血靈芝的造化。
「是了!當時他利用我救了這前朝太子妃的目的又是什麼?」。
寒天雲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他發現自己竟從來沒想過,這老僧當初利用他救這女子的背後,又藏著什麼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