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歧途

正道歧途

顏慕白簡單將兀鷲崖發生之事跟那朱昌交代一遍,中間略過了母親顏嘉穿插期間的微妙作用。末了,才道:「如今那兩人失了神智,必會互有死傷,這神鬼門大約也不能再同以往如是,朱昌大哥不若早日離開門中,另尋出路。」

顏慕白感念朱昌仁義和忠心,實不願意他一生蹉跎於此,誰料那朱昌嘆口氣道:「人個有志,這九萬大山於我而言便是家園一般,焉是想放棄便真的能棄之的。」

顏慕白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大著膽子問道:「若是這鬼伯一職由朱大哥你擔任,想來正道邪派必然一團和氣。」

朱昌先是一愣,繼而啞然失笑道:「顏少俠當真是會開玩笑,我朱某何德何能!」

顏慕白不欲與他在此爭論口舌,但心中確然下了幾分決心,如今蕭玉和既然已經出了那碎骨窟,定然是不欲再以寒勛的身份存活於世,丁廓、黃中、燕熾各有計較,自然也不會真的將天下太平四個字放在心上,那麼若是能在神鬼門中推選一位仁義之人執掌門中,那往後數年江湖自是花團錦簇的祥和之景。

而若是推選朱昌上位上少不得要用上那幾重神鬼錄心法震懾門中之人,他道:「上次見面之時,聽你說在尋鬼荼。」

「確然是,不過如今想來也不用尋了。」他皺著眉頭想到那假寒勛與鬼荼兩人的關係。

顏慕白道:「如今神鬼門已亂,難道朱大哥竟欲丁廓那三人之一執掌本門嗎?」

朱昌一怔,細細一想后,深以為懼,按照這小顏公子的冤讎來說,這鬼煞定是必死無疑的,那麼那燕熾和黃中豈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必然一場血戰之後,連消帶打,那兩人也不會有太好的下場,他二人處處排擠異己也實非最好的人選。

至於丁廓,倒是對寒主十分忠心,只是以他的機警恐怕早已知曉蕭玉和便是寒勛,寒勛便是蕭玉和的事實,那麼若是當那假寒勛離開后,他想必也不會為任何人所驅,若是自己有意鬼伯一職那便罷了,偏偏眼高於頂,對這些俗世權柄不甚在乎。

思來想去,能夠在此時出面力挽狂瀾的門中前輩便只剩下鬼荼寒玉指一人。

顏慕白見他動搖,繼而又說道:「我師妹倒是知道鬼荼的方位,不過昨夜與人相鬥不見了蹤跡,我猜想門中機關布局十分機巧,那秋影安若是斗她不過,定然是得將她引到最厲害的陣法中去,貴門中還有哪一組奇門之術能夠比之『八門金鎖陣』更加鬼神難破的。

朱昌點頭,左手叩擊右掌道:「也罷,為了門中大計,我便帶你們走上一遭。」

....

待一行人左拐右拐,抄了一條又一條的小路,攀過一道又一道的天塹后,朱昌指著面前巨大的八卦岩石道:「這便是那厲害的陣法關閉之後的形容。」

顏慕白一瞧,果然氣勢磅礴,非人力所能啟動,周邊散落著許多穿著各色江湖服飾的男子,遠遠望去倒像是賀蘭蘊瑤身邊那些來自三山七島的江湖遊俠。

他搖搖頭,目露惋惜道:「我對這奇門之術一竅不通,朱大哥若是有些許眉目,不若便帶我們試試。」

朱昌剛欲開口允諾,本來靜無人煙的八卦岩石之上忽而聚集上來六名黑衣之人。

顏慕白後頸一涼,竟然便是那六位神識已無的『毒人』前輩。

他思忖片刻后道:「待會咱們進的陣中前,還望朱大哥想辦法將他們困在此地一段時間,待我們上來之後,再放他們出來。」

朱昌以為是熟識之人,開口道:「原來顏公子並非只身前來,還帶了幫手。」

「並非是我的幫手,他們是約一年之前,陸續消失的幾位武林前輩。」顏慕白將撐緊的雙手從岩石上移下,道:「走吧。」

待那幾名『毒人』被那朱昌及眾人以層層疊疊的林中小陣暫時引開之後,一行人重新回到八卦陣前。

朱昌眯著眼睛道:「八個方位中只留有一個方位是為命門即是生門之位,其餘皆為影位,只是八位中任何一個方位起了震動,命門便會順勢一變再變,所以此陣法啟動和關閉都甚為艱難。」

傅淵急道:「你到底懂不懂如何開啟。」

顏慕白揮手制止,朱昌反倒笑回道:「這位兄弟倒是性急,無妨,我確實也就見這陣法啟動過一次,當年黃中在鬼煞示意下建造此陣,待成功之後發動過一次讓門中兄弟開了開眼,當時只覺天轉地動,哪裡還能記住他將機括置在了哪個方位,待我想想。」

「朱大哥,這陣法是否有其他入口?」

「自是有的,不過門中機關甚多,山體內七拐八拐,那黃中心思十分細膩,普通門中兄弟又怎麼會尋到其他的隱秘入口,眼下還是想辦法啟動這陣法更為實用。」

顏慕白點頭同意,見朱昌一會蹲下,一會起身,又過了一會居然將整幅身子爬到那岩石上聽了片刻,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能聽到什麼。

忽然眉眼俱笑道:「我懂啦,你瞧這生門上的岩石有何不同?」

顏慕白細細瞧了一遍道:「好多劍痕。」

朱昌道:「陣法初啟之時,必然比陣法運行中或者之後都更加清晰,我猜想那幾大門派中當有聰明人,在地勢尚處穩定時憑自身警覺認出了生門方位,你瞧這生門位上的岩石被刀劍切割過,應是認定這生門即是在生位,但本陣法擅於移形換影,方位便是會在動手那一刻,自動移位,如同影子隨光影換位一般。生門值艮,位在東北,那麼生門對應的反向才真正是能夠助人逃脫的方位。死門值坤,位在西南,便在此處。」

顏慕白正在雲里霧裡,只見朱昌已然將手中長劍向著死門方位的岩石正中刺了進去,那萬斤巨岩中間居然如同有引力一般,將整把長劍直接吸了進去。頓時八方巨石轟隆一聲,天劫一般幻化而成了百塊略為小一些的岩石,繼而決堤一般浩浩蕩蕩轉了幾十圈,整個大山地動山搖,晃晃悠悠,后一聲巨響,『砰』的一聲,中間開裂,出現了黑色的『蟲洞』。

一行人瞅準時機,飛身一躍,『蟲洞』轟隆巨響,頂上巨岩又關了起來。

顏慕白只覺得向下掉了很久,周圍一片漆黑,正在他百爪撓心一般急得團團轉之時,眸中終於跳入了封閃著的微弱光芒。

他手臂拱起,將火破尖向下一拋,帶著劍鞘的火破受力重落,竟插入泥土三寸深,他將身體一定,穩穩噹噹踩在了劍柄之上。

緊接著便是撲通撲通高空拋物一般,其餘人全都『哎喲』『哎喲』掉了下來。

「顏少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賀蘭蘊瑤道。

顏慕白從劍上一躍而下,四下一看,只見此間環境十分幽詭深邃,各門各派以派為別各自被安置在了一方方狹小的純鋼籠中,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不輕不重的傷勢,便算是十分嬌小的女人也只能半佝僂著身體俯身在裡面。

他急切地尋找著那抹熟悉的青綠色。

遍尋不到!

賀蘭蘊瑤當是在此被關了一夜,臉上、衣衫上的塵土層層覆蓋,卻依然沒有掩蓋她深邃的眸子內那抹高傲的憂傷。

功敗垂成,想來便是她今日的模樣!

「天弗門繼任大典之時,曾經見過少俠一面,當時你自稱是執劍山莊門下,想來來此定是在尋找那位執劍山莊的少莊主吧。」

天坑深處傳來一位年紀略長的女人的聲音。顏慕白急尋過去,只見是靈犀宮那位脾氣頗為倔強的長老---名為白芨。

借著微弱的火光,顏慕白瞧到一派掌門顧英渾身是傷,形容凄慘地躺在一片血泊的旁邊。

眾弟子已然將瘦弱的身軀蜷縮成了蝦米一般,但仍然只能在不大的牢籠中略微讓出一方小小的天地,僅能讓那虛弱的女人躺的稍稍遠離血泊幾寸的距離。

剛才見賀蘭蘊瑤那間牢房形容並非這般凄慘,繼而又想到巨大岩石周圍散落的三山七島眾位遊俠的屍體,顏慕白不由得生起悶氣,心道這賀蘭蘊瑤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顏慕白走過去用手抻了抻那鋼籠,固若金湯,又抽出火破連砍幾劍,依然紋絲不動。

「顏少俠不必費力氣了,這些魔道的宵小之輩是趁著我們力竭受傷之際,將**摻雜在火把之中,將我們迷暈之後關起來的,此獄乃為純鋼所做,可與海槽幫的暗獄相提並論,普通兵器根本無法將其破開。」

顏慕白轉頭掃視,口中喃喃道:「**?」

白芨道:「少俠莫著急,那黃中顯然並未料到少俠你們會闖入此地,想來**已然撤走多時,不然我們眾多人頭腦怎會這般清楚。」

顏慕白一想,確實如此,復又蹲下指著顧英問道:「你們大長老如何了?」

白芨還未回話,只聽天弗門靳松操著十分欠揍的語氣插話道:「自然是沒幾日好活了,這種環境,缺食少葯,又被人捅了一劍,怎能熬得太久。」

白芨果然怒起,她情緒上來似乎忘記了自身眼下拮据的位置,抬頭便欲起鞭與對方論個長短,只聽得咚的一聲,她咬緊牙關,又抱著頭搖搖晃晃蹲了下去。

天弗門上下頓時一片嘲笑之聲。

顏慕白皺緊眉頭,將目光移向隔壁,只是一眼,靳松周身一震,還道是見到了無間地獄的弒殺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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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爐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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