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九章
主子身上傷勢雖好轉,但到底未痊癒,今日外出一天,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嗯,」秦立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那便回吧。」
他上前告離,接著領著一干僕役,離開後堂,返回前院。
秦立遠看了這場鬧劇后,並沒太大感覺,他亦不願意兄弟娶那麼個女子為妻,不過此刻倒不擔心,因為他知道,姜氏是不可能同意的,而秦立軒絕對拗不過姜氏。
返回前院后,秦立遠並沒有馬上休息,而是進了大書房。
繞過寬大的浮雕螭紋紫檀大書案,秦立遠在太師椅上落座,他左手放在書案上,食指在其上輕點兩下,抬頭看著跟進來的老管家,剛想說話。
但他頓了頓,卻沒有發聲,只抬起頭看著前頭。
須臾,一個黑衣護衛出現書案前方,他先利落這單膝跪地請安,而後奉上一個小小的竹筒。
秦立遠接過小竹筒,垂目掃了一眼,這個竹筒一如既往般簡陋,只用了普通的白蠟封住筒蓋。
他無視粗糙的蠟封,隨手擰開竹筒蓋子,將裡面卷得極細小紙卷抽出,展開掃了一眼。
「二郎親鑒:今日一事,吾無悔矣,二郎亦毋用愧疚,文倩無恙,唯獨念君,萬語千言道不完,……」
秦立遠冷嗤一聲,隨手將白箋扔下,又是與前幾次一般,箋上通篇信誓旦旦的情愛之言。
他自從得悉姜氏欲與鄭家結親后,遂對此事高度關注起來,派人查探一番后,手底下人不但探明了來龍去脈,還順道截獲秦立軒與周文倩的暗中傳書。
兄弟對她無意,那就再好不過,秦立遠心底最後一絲羈絆全去,開始細細謀划起來,竭力以求取得心上佳人。
沒錯,他心悅於她。
自從被那個小少女救起后,秦立遠便會時時挂念於她,思及那雙亮晶晶的美眸,他不覺唇畔揚笑。
秦立遠向來不好女色,從前雖不排斥娶妻生子,但亦只覺是這是身為家主的職責所在,畢竟他需要傳宗接代,好將宣平侯府一代代傳承下去。
只是,那都是往昔心無掛礙時的想法,他如今心裡有了人,初嘗情愛滋味,而她並未正式定下親事,他仍有一爭之機,這教秦立遠如何能不奮力施為。
根據秦立軒與周文倩幾次通信,秦立遠知道兩人慾今日趁韓老太君壽宴,約見安國公府前院,他立即有了計劃。
只要曝光兩人幽會,以鄭明成夫婦愛女之心,這門婚事迎刃而解,而秦立遠面前最大的攔路石也立即移開。
雖兄弟倆一前一後求娶,確實不美,但總好過兩人同時爭一女,這樣的行為實在太過荒謬,就算秦立遠不在意臉面,估計安國公夫婦會毫不猶豫將二人回絕,以免愛女日後嫁入夫家會尷尬萬分。
而先後求娶則要好多了,畢竟,姜氏求親之事,只有寥寥幾人知曉,而這些人不可能在外提及,一切船過水無痕,了無蹤跡。
事後,只要鄭明成夫婦樂意,一切都不是問題。
到安國公府赴宴前,秦立遠已有了全盤計劃,他要撞破此事而及時捂住,既不損秦立軒名聲,又順利將事情解決。
至於周文倩,他從沒放在眼中。
只是秦立遠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他剛準備動手引導時,安國公府方面也發現了,迅速就反應過來。
既然事發了,秦立遠即時叫停手下人動作,他作壁上觀即可。
想到那小丫頭也摻上了一腳,她並不樂意嫁給秦立軒,秦立遠的心情便難掩愉悅。
「把東西送回去。」秦立遠淡淡吩咐,他不喜周文倩與秦立軒暗下通信,但也不會將書信私下截留。
黑衣護衛拿起東西,領命退下。
「東叔,你明日將最好的官媒尋來。」秦立遠抬頭,繼續之前欲說的話題。
「是,老奴遵命。」老管家聞言又驚又喜,楞了一下后,馬上大聲應是。
主子今年已二十有二,卻未曾娶妻,老管家一直惦記著,只是之前老主母逝世,主子須守孝,出孝后又有一身重傷未愈,他才沒有提及,如今他正想著什麼時候說上兩句,秦立遠竟主動開口。
「侯爺,」老管家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他小聲探問道:「不知是哪家小姐?」
老管家看著秦立遠長大,對他性子很清楚,如今主子主動操心此事,實在是其驚異萬分。
秦立遠但笑不語,他想了想后,又覺得這般處事有些不妥,於是,他對喜不自禁的老管家說道:「東叔,官媒還是先緩一緩,讓我把事情定下再說。」
官媒冒昧上門,還是秦立軒剛出幺蛾子之後,秦立遠細想一番,覺得很不妥當,但讓他再等等,他又怕鄭明成夫婦先一步將小丫頭婚事定下。
秦立遠凝眉,沉思一番后,他決定明天親自登門提親。
韓老太君六十大壽后翌日,本來,昨日已煊鬧了一整天的安國公府,今日應會平靜下來了,可事實並非如此。
世安堂,正房。
韓老太君靜靜坐在上首,面無表情,只垂目看著首座之前的位置。
她面前兩丈遠的地方,坐有一個鬢散釵亂的女子,她身穿青色襦裙,衣飾簡單但卻很是精美,只可惜此時衣襟有些凌亂,她低頭斜身,曲膝坐在鋪著暗紅色駝絨氈毯的地面上,正手持絲帕在抹著眼淚。
柔弱無依的年輕女子低頭抹淚,狼狽地倒坐在地上,本應讓人心生憐憫,只可惜,周圍高椅上坐了一圈的圍觀人群卻只冷眼旁觀。
這女子正是昨日與秦二幽會的周文倩,她被安國公遣家人當場逮住后,單獨押在空院子里,一刻鐘前,才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帶了進來。
她一進來后,便軟軟倒在地上,不發一言只低頭抹淚。
韓老太君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昨日是她六十大壽,老人家歡喜,這事鄭明成夫婦本來不想驚動她的。只是,老太太掌握安國公后宅足足數十年,雖放權已久,但並非就此成了瞎子聾子,在關鍵位置上,她還是放有人的,這般大事,心腹當日雖不敢稟報,但亦不敢拖延,隔日一早便硬著頭皮報上來了。
六十已是花甲之齡,像韓老太君這般到了六十壽辰時,依舊精神矍鑠,發不動齒不搖,身體康健兼兒孫孝順,孫輩數量雖少些,但也個個茁壯成長,實在是人生一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