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皇后性子
皇帝自己知道,他的身子已經沒有幾日可以熬了;站在他身旁的內侍監,在聽到皇帝如此的言語時,也在暗中輕輕拭淚,他服侍皇帝多年,是親眼看著一個瀟洒,倜儻的少年郎,變成如今這個深諳謀算,慧不可測的帝王。當年他中毒之後,景家太醫就斷言他不會活過而立之年,可好不容易熬過了而立,卻還是抵不過這毒物的侵襲。
內侍監腦中回想著那年的情景,心頭不由得難過了起來。
皇後娘娘沉默了許久,周圍的一切好似都因為這樣的沉默變得靜謐,就連微風輕拂都能清晰的在耳旁聽過,半晌,她才暗下了眸子,回道:「那,臣妾明白了。」
幾個很是涼薄的字,道盡了皇後娘娘的無奈,不愛之人又怎麼會在眼下有多餘的憐憫,況且,她也不希望皇帝對他有什麼憐憫,這麼多年可以待在他的身邊,足矣了。
「你····」皇帝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可是想了良久之後,他開始沉沉的道:「朕幫你尋了一個好人家,朕走之後,你就嫁過去吧,他會善待於你的。」
皇后聞言,似乎冷情的纖出一絲的苦笑:「陛下這是做什麼,難道還要擔憂我一個人過的不好非要讓我改嫁不曾嗎?」說著,她忽然站起了身子,對著皇帝福了福:「那臣妾多謝陛下的好意。這麼多年宮中的生活我也厭倦了,但是否改嫁我還沒決定,先遊歷一番山川后再說吧,說不定那時候我還會想留在這個宮中做一回太后呢!」
這樣的言語就好比一根根的刺扎進了皇帝的心,每聽一句,他的眸底就出現一分的痛意,他手在身下,不動聲色的抓住了衣襟的一角,語氣卻是平平靜靜,不帶一絲波瀾:「也好,只要你喜歡,怎樣都可以。」
皇後娘娘別過頭,壓住了聲音弄的哽咽,轉身看都不看皇帝,道:「臣妾出來的時間太久,身子有些冷了,先回宮了。陛下也早些回去吧。」但,抬步要走的身子頓了頓,隨後道:「臣妾多謝陛下為臣妾考慮的如此周全,至於臣妾怎麼做就無須陛下操心了,陛下的傳位詔書應該已經寫好,如今的形式雖說沒有什麼異樣,但陛下還是做好萬全的準備吧。」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宮內所有人的眼裡,皇後娘娘一向都是溫厚,賢良的一個人,極少發怒。自打入宮以來,她們甚至都不曾見過這位皇後娘娘生氣時究竟是何種的模樣。她的性子就似水一般,柔的似乎沒有脾氣。可如今,當她真的發脾氣時,便真的如一塊冰,寒的讓人似凍住了三尺。
在皇後娘娘走後,陛下的臉色驟然間變得蒼白無比,唇角也開始滲出絲絲的血跡,內侍監緊忙的將一塊帕巾遞到了陛下的手中;看著那明黃色的帕巾上絲絲殷紅的鮮血,內侍監的雙眼通紅,不禁的開口勸慰道:「陛下,出來的世間久了,該回去休息了。」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的看著皇后離開的方向,口中確是喃喃的道:「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她應該有她的想法,我是不是該事先問問她?」
內侍監盡量的壓住了眼中的淚意,緩緩的道:「陛下,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皇帝搖了搖頭:「朕該知道她的性子的,她怎麼會按照朕的給她安排的路走呢,她這十幾年一直被困在這牢籠之中,也是時候放鬆一下自己,去尋找屬於她的那片天地了。」
「朕比起子墨·····倒是有些羨慕,能毫無顧忌的與心愛之人相守,怕是這天底下最為幸運的事情,可是朕,此生是無法擁有了。」
內侍監上前,躬身的道:「陛下,老奴的看的出來,您對娘娘並非冷情,可您為何要這般的為難自己啊?」
皇帝起身,唇角淡淡一笑,想起了那年在母後宮中花園內煮茶的那個嫻靜少女,她的一舉一動之間,那溫良賢和的氣度讓他片刻之間看的有些怔愣,尤其是她看到自己的時候,那唇角纖出的笑意,更是如春日的陽光,暖意濃濃。
他起身,回到了龍攆之上,可目光卻一直看著皇後娘娘離開的方向,那裡早已不見了那烹茶之人的身影,可石桌的碳爐之上,那升騰的熱氣飄來的茶香,還淡淡的留存。他心底嘆息,或許這就是他死後的情景吧,雖說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但卻早已物是人非。
睿親王府內
洛瑾年正在看著書,君颯自門外呈稟:「王妃,宮裡來了消息。」她將書放下,抬眸看著君颯的方向,讓他進來回稟,隨後就聽見君颯恭敬的道:「陛下身旁的內侍監傳來消息,陛下這幾日身子已然不是太好,所以想請王妃入宮。」
洛瑾年點了點頭,也是到時候了,有些事既然不能改變,那就讓他順其自然吧。轉頭她對著正在收拾行李的凌鳶道:「快些吧。」
凌鳶領命。
其實,洛瑾年一早便已經命人將她的東西收拾了起來,算了算日子,陛下的身子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她必須要在此時進宮,如今楚墨行不在歷景,若是只留皇後娘娘一人在宮中,一定會有人趁機為難。雖說她如今不能名正言順的去幫著皇後娘娘做些什麼,但最起碼陪在她的身邊,也是一件可以安慰她的事情。
當天午後,洛瑾年便在眾人隨侍下步入了宮中,可她並沒有先去看皇后,而是來到了皇帝的寢宮。
在給陛下把脈之後,就聽到陛下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開口:「就這幾日了吧?」
洛瑾年點頭,她知道,有些時候與其瞞著,還不如將實情相告,好讓他趁著還能有時間,去做好想做的事。
皇帝心裡清明,無奈一笑:「還有幾日?」
「三日」洛瑾年毫無避諱。
皇帝口中淡淡的重複著:「三日,三日也夠了。」
洛瑾年看著皇帝,不知為何,鼻尖一酸。自打她懷孕以來,這情緒總是浮浮沉沉,與以往的那種冷靜沉穩不同,更是多了一些感性。在見到皇帝如此的神情,她更是覺得人間之事,世事難料。
「陛下,這三日您想做什麼?」
皇帝看著她,微微一笑:「什麼也不想做了,只想難得的清凈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