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互訴心事（下）

皇后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的為皇帝煮著茶，可不知道為何，今日的茶煮的很是心酸，連帶著周圍的氣氛也有些蒼涼之感。她微微垂眸，手下的動作為停，但可以看得出來，她在沉思這什麼。她的容顏姣好，端莊之外盡顯溫柔，彷彿這十幾年的光陰並沒有在她的面容之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一切都還是初初相見時的模樣。

「馨音」皇帝輕聲開口。

皇後手下一頓，驀然的看向了皇帝，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叫她的閨名，這個名字對於她來講已經是極為陌生的了。自打嫁入這歷景的皇宮以來，她的名字就只有一個，皇后。世人都稱她皇後娘娘，以至於，她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的閨名。

良久，皇后才回過神來，看著他：「這個名字對於臣妾來說，還真是陌生的很。」

聽著皇后的話，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的痛意，對於皇後來說這個名字是這十幾年間無人所喚的，但是對於他來說，確是每每午夜夢回他心底都在喚著的名字。

兩人沉默了一陣，皇帝才繼續緩緩的開口道：「這麼多年，朕從未有如此空閑的時刻，坐在這御花園中，靜下心來陪你煮茶，對飲。馨音，朕沒有那麼多時間來陪你了。」

皇后沒有說話，就只是垂眸看著手中侍弄的茶具。

「朕···」皇帝有些猶豫，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怎麼去說，想了想一會，他才道：「這樣好的茶，怕是也品不到了。」

「前日不是方說了，這茶還有，陛下想喝臣妾隨時可以為陛下煮來」皇后彷彿沒有聽懂皇帝話中意味，掩下了眸中的哀傷，她繼續道：「陛下若是擔心這茶沒有了，臣妾也可以命人去尋來，只要陛下不嫌棄便好。再說今年陛下還要和臣妾將這湖裡種滿蓮····」

「馨音」皇帝開口，打斷了皇後娘娘的話，有些時候，有些事，是她必須要面對的，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樣對她來說或許是殘忍的，可卻是最快讓她接受的辦法：「朕的提議你還是好好想想吧，你也不能總由著性子，日子還是要過的，不能因為一件事就放棄了你所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你說呢？」

皇后顯然不想接著皇帝的話說下去，轉而面上纖出一個勉強的笑意：「陛下，這茶你還是少喝一些吧，省的將臣妾的茶喝沒有了，臣妾還要派人去尋，勞民傷財的事情，臣妾還是做不來。」

見狀，皇帝面上也露出了一種無奈：「那又何妨，歷景如今難道連這點茶錢都拿不出來了嗎？你身為皇后，雖然平日里勤儉是好事，可偶爾一次的任意還是可以的。」

皇后笑著：「臣妾可不敢，若是勞民傷財去弄這一點點的茶，怕是明日史官就要進言勸解皇上說皇后無德了。」

「這哪裡是無德。」皇帝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嗔怪的意味：「你在後宮操持了這麼多年，就只有這一項喜好，沒什麼大不了的。」

皇后又將皇帝茶盞中的茶斟滿，笑著道：「陛下，這茶需細品才能品出茶中的意味。」

皇帝唇角一揚，忽然一陣胸口內如翻江倒海一般的痛意襲來，皇后就坐在身旁，他不願讓她擔憂，手下握著椅柄的手，緊緊的攥著，額間很快便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冬末春交的日子，總是伴隨這和煦的微風，對面湖中的景色也漸漸的泛起了青意，風輕輕而動，湖邊也因此盪起了層層的漣漪。歷景沒有似越西一般的冰冷刺骨的冬季，但到了這樣的時節里，周圍還是有些涼意。

湖邊的翠微亭中，兩人烹茶對飲，難得的閑暇時光，沸水升騰起濃濃的霧氣，好似也熏染了皇後娘娘眼中的淚意，借著如此的沸水之氣，她將要湧出的淚，生生的忍了回去。剛剛皇帝的舉動她不是沒有看見，既然他不想讓她擔心，那她便也隨了他的意······

桌子上擺著精緻的點心，半晌，皇帝才緩過了這份劇痛，有些喘息的看著皇后：「這乳香糕是你平日里的最愛，怎麼今日卻不動一下呢？」

皇后看著面前乳香四溢的點心，唇下微微的纖出一絲笑意：「人的口味是會變的，以前想吃，說不定現在就已經不想了。」

皇帝似了解一般的轉頭看著湖中的景緻，聽著樹上早春的鳥兒嬉鬧：「口味是會變，心也會變，可是唯一不變的，確是你的性子，自打朕見你的第一面，你就是這般的嫻靜。馨音····」

「陛下莫要再勸我了」這次輪到皇后打斷皇帝的話，她雙眸定定的盯著面色蒼白，好無血色的皇帝，語氣堅決的道：「我的事，我自己會想，陛下不必相勸，這麼多年，我的心思都在誰的身上，怕是陛下早已心知肚明，我不會去選。」她頓了頓，好似鬆緩了一下語氣：「陛下說的沒錯，人心是會變，可我的卻從來不曾變過。那日在太後宮中見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我這輩子要嫁的人，是我，是我不顧父親的反對相求，讓我嫁給你。那一日，我整整在府中三日未進水米，母親心疼，父親無奈，哥哥們相勸，到最後，父親才呈稟太后，讓我嫁給你······」

「馨音」皇帝想要開口，可皇后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一開始，我就選擇了你，如今你卻讓我選擇別人，你不覺得你的心太狠了嗎？」皇后語氣之中已經帶了些哽咽之聲：「陛下若是真的為了我好，就不要替我安排一切，往後路，我想自己走。」

皇帝一愣，見皇後端起了茶盞，用寬大的袖子將她早已隱忍不住的淚意遮擋，他知道，那袖子的背後，是她傷心而落的淚水，轉而，皇帝也掩下了某種的痛意，將手中尚在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似酒一般，想要用其熄滅他心中的悔意。

片刻之後，皇帝才道：「馨音，你是歷景最好的皇后，真相信，沒有回比你做的更好，朕也是想在朕離開之前，給你一個好的歸宿，這樣至少可以讓朕感覺對你的虧欠，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