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烏合之眾
王煥這話里不無惋惜的意思，臉上掛著的表情更是可以以假亂真。
雷弘和李童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是下意識的閃過了一絲放鬆。
「唉，都怪愚兄，怎地還提起了這等傷心之事，愚兄這便自罰三碗！」
雷弘長吁一聲，也不等王煥答應下來，自己端起酒碗連喝了三碗，隨後便推脫不勝酒力，先行離開了酒宴。
李童佯作要送雷弘回家，卻是同時離開。
王煥看得真切，這兩個傢伙看上去腳步虛浮，歪歪斜斜，實際上卻都清醒的很！
雖說現在外面仍舊是天光大亮，遠遠沒有到夜黑風高的時候，王煥依舊是心中敬意不減。
他在場中眾人裡面觀察了片刻之後，選上了兩個工房的吏員，拉拉扯扯的胡說了一通，隨後借著同路回家的由頭，卻是將這兩個傢伙生拉硬拽的給拉了出來。
這酒樓的招待可謂是十分周到，有了雷都頭掛賬在前，王煥也不客氣，出門之後硬是讓門口的夥計叫了三乘暖轎！
酒樓之中，本就備下暖轎牛馬車輛，專門是給貴客迎來送往，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
兩個吏員身份在本縣也算不錯，不過年歲長了起來，要養活一家老小，那些俸祿拿起來也不算太厚，平日里自然也少有坐暖轎的機會，一時之間倒是欣喜不已。
不過這要了暖轎的銀錢，全都出在雷弘的身上，卻是不知道這二廝等醒了酒以後，會怎麼想了！
三乘清一色藍色小轎同時上街，這在縣城裡面也算是個稀罕景，街面上的行人躲閃讓路的同時，紛紛談論起這三乘小轎來。
王煥坐在最後面的一乘小轎裡面，神采奕奕，哪裡還有之前佯醉的樣子來。
他任憑兩個轎夫顛這轎子，卻是一聲不吭，只是時不時的將四周的轎簾掀開些許縫隙，朝著周圍打量幾眼。
或許是他用三個小轎子搞出來的動靜出乎了對方的預料，王煥一直到家，竟然都沒有見到那雷弘一夥的人！
對方不搞事情，王煥此時自然不會主動去找人對方，回到了家中之後，給那兩個轎夫每人打點了二十文賞錢，便打發他們回到了酒樓。
李萬和綠蟻在家中，早已經準備好醒酒的茶湯。
為了不讓他們感覺到害怕，王煥並未將自己的猜測和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他們，而是吩咐他們早些休息，並且叮囑他們夜間千萬不要出門。
李萬和綠蟻對王煥突如其來的吩咐，都是有些詫異，不過聯想起之前府上發生的慘案，還有先前王煥遣散了所有僕役的事情，兩人還是乾脆利落的選擇了遵從王煥的話。
出乎預料，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王煥甚至都沒有去縣衙點卯，然而包括雷恆在內，縣衙的人，卻是並沒有任何一人來府上打攪他。
王煥樂得清閑，兩日之中照舊逛茶館，在縣城裡面四處溜達，看上去十分閑適，實際上卻是將整個縣城的大致街道布局，還有店鋪位置，都記在了心中，以備不時之需。
直到三日過後的晌午，縣衙才派出一名皂隸來催促王煥，前去校場點卯。
說是校場，實際上歷城縣距離濟南府太近，所以就連常駐軍都沒有，所謂校場不過是城外的一塊空地，簡單平整之後，放了幾排兵器架，搭上了簡易檯子，便權當起了校驗民壯的場所來。
各縣都頭，雖然率領弓手，但是本就不在官銜之中，自然也就沒得制式衣著。
不過這校場點卯，畢竟是個嚴肅去處，王煥在綠蟻的伺候下，換上了一身藍色寬袖交領長袍，腰上用帛帶束起，頭上換了薄紗東坡巾，腰間懸上了腰刀，並沒有掛著玉佩香囊等物，但是看上去，卻是仍有半點富家子的意味在裡面。
綠蟻幫著王煥將衣領整齊，退後兩步看了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王煥不解的看了一眼綠蟻，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來。
「這一身衣袍，先前向來是縣尉點卯時的穿著，衙內雖然身量更加欣長，但是體量沒有縣尉壯碩，所以穿上倒也合身！」
綠蟻忍住笑意，吃吃說道。
「不過縣尉畢竟身體高壯，穿上這一身衣衫，看上去不用佩刀，便像是武人，此時衙內穿上，雖然佩刀，卻仍舊像是個文弱書生！」
綠蟻這兩日重新適應了王煥的言行，言語舉止變得活潑了不少，此時見王煥有些不信，輕移蓮步，從旁邊的桌子上連著架子拿起了銅鏡，有些吃力的高舉在王煥面前。
那銅鏡雖說不甚清晰，但是王煥也藉此看清楚了自己此時的形象，先是微微一怔，隨後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這一身打扮，本就是文人衣著，大宋向來重文輕武，所以這文人裝束，倒是引得天下人願意效仿。
王煥被自己略顯文弱的形象樂得不行，隨後反而釋然的解開了佩刀，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面。
「既然如此，我便不配那腰刀便是，不然看上去反而是不倫不類！」
他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
只可惜此時的摺扇並未廣泛流行，前北宋之時，倭人將蝙蝠衫（筷子扇）朝貢到宋廷，便是摺扇的原型，經歷百年這摺扇雖然被部分士大夫廣為推行，但是民間還是以團扇為主。
王煥那便宜叔父是個武人，自然不會去用摺扇那種東西。
不然的話，若是自己這一身裝扮，再輕搖摺扇，分明是誰也難辯！
待到王煥出門，門等待的皂隸早就有些急切，看到王煥明顯是鬆了一口氣。
為了接迎王煥，這皂隸竟然是將林縣令家中馬車給趕了過來，這怕是林縣令之命。
王煥對於林縣令的『優待』早就心中有底，自然不會推脫。
一路顛簸，不過花費了一盞茶的時間，王煥就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
他掀開帘子，一步跨了出來，也不等皂隸伸手攙扶，自己跳下了馬車。
看著不遠處校場之上的場景，王煥先是一愣，隨後卻是皺起了眉頭來。
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