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9號
翔對邊澄是有所防備的，所以之前還是沒有告訴她這一點。
之所以在機器人的思維中植入他們是人類這樣的想法，不僅僅是讓他們以為真正的人類是同列，不殘殺同類。
而且更是因為，如果是人類，在戰鬥力上就會有很多的局限。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不是我們不能，而是我們不敢!
人類對於自身認識的局限性，會制約機器人能力的發揮。
這一點，就算是美牙都沒有認識的。
她雖然意識覺醒了，這些年也逐漸研究出來了機器人的技術，在人類在這方面的知識積累已經有了好幾百年，並不是她一朝一夕，就能全部摸透的。
而就算是摸透了也不怕！
因為只有這個程序的編寫者時總工程知道要怎麼解開這個程序，美牙現在的能力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絕不能幫他們解開這個程序！」女人重重的一拍桌子，語調高昂而憤怒：「他們殺死了我們那麼多同胞，他們殺死了阿時，他們該死，他們通通要死！不能解開程序，也不要告訴他們任何侵入者的消息，大不了同歸於盡啊！」
她的狀態似乎已經到瘋狂的邊緣。
在座的眾人紛紛交換了一下眼神，邊將軍的病好想越來越嚴重了。
20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時總工程師作為水晶宮和機器人程序的總負責人，是最先遭到攻擊的。
他被機器人們抓住后，倒吊在華國，也就是後來的序國最大的廣場——日不落廣場，挑斷手筋，割開靜脈，就這樣慢慢的放血，直到三天後，血流幹了，他死了。
而邊將軍親眼目睹了他咽氣的那一幕。
深愛的人就這樣死在眼前，其中的衝擊可想而知，從那以後，她對於機器人的厭惡就深入到骨髓里。
她的思想越來越偏激，到現在，更是經常將同歸於盡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她不止一次的說過，活著對她來說是一種酷刑，她只想早日完成心愿，好去地下跟總工程師相聚。
翔站了起來：「將軍……」
他連續叫了三聲，女人眸子里的紅血絲才漸漸消退了些。
她疲憊的擺擺手：「就按我說的去辦吧，絕不能泄露消息給機器人，等新的投影完成後，翔，還是由你負責遠程控制，這一次，務必要將水晶宮徹底炸毀！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吧，解除機器人是人類這個程序設定的事，以後不要再提了，除非你們可以繞過我，自己去解除！如果你們真的能做到，那就踩著我的屍體去跟機器人談合作吧！」
大家的表情各異，整體來說，無奈迷茫要多過信服。
邊將軍和時總工程師，曾經是華國最厲害的兩個程序師，現在一個隕落，另外一個坐上了將軍的寶座。
但是……
不少人嘆著氣，埋頭走出了會議室。
翔是最後一個走出去的，臨出門之前，他回身問女人：「將軍，在您心裡，個人的恩怨比整個地球的存亡還要更重要嗎？」
類似的問題，翔曾經問過邊澄。
他問的是，愛情比人類的存亡更重要嗎？
當時邊澄保持了沉默。
而此刻，本來背對著門的女人轉過臉，緩緩說道：「你又怎麼能保證，一旦將程序解開，他們在擊退外星人後，不會將我們人類也順便殲滅呢？到那時候，這樣的屠戮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你師公的死，難道沒有給你敲響警鐘嗎？你忘了他是怎麼死的嗎？血，整個日不落廣場都是他的血……」
女人說著，眸子里又泛出了血紅之色。
翔退後一步，禮貌的彎腰：「將軍，您需要多休息，我先出去了！」
他頭也不回，離開了房間。
在跟邊澄擦肩而過時，他似乎有所感應一般，朝著邊澄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皺眉。
不過身後的將軍正在不停的念叨：血，血……
那樣凄厲的嗓音讓他頭髮發麻，他沒有再多做停留，匆匆邁步離開，只留下邊澄，看著那個轉臉過來的女人。
多麼熟悉的一張臉啊！
就跟每天起來照鏡子一樣。
不一樣的是，這張臉很蒼老了。
眼角有魚尾紋，眉宇之間也一片的疲憊之色，嘴角的法令紋非常的深刻。
她的眼珠是純正的冰藍色，不過也許是因為年齡，現在眼球上有了白蒙蒙的一層東西，就如同籠著輕紗，看不真切一樣。
空曠的會議室內，她一個人在喃喃自語：「9號，9號，你最好是拿不到那份文件，我要毀了整個水晶宮，全部毀掉，要不是為了這個無聊的遊戲，要不是為了人類的生存，他就不會死了，人類的生存算什麼，我只要他活著，只要他活著，我們約好的，白頭到老，我本來可以有個孩子的，要不是趕進度，我一定會留下那個孩子的。我以為以後還有機會的，我以為還有機會的……」
到後來，她伏在桌子上，低聲的哭泣。
會議室里，回蕩著她令人頭皮發麻的嗚咽之聲。
「死，都死去吧，一起死！」
在哭泣的間隙，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邊澄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看著她，就像在看老去的自己，如果有一天，時函也離自己而去，自己也會變的跟她一樣，逐漸由一個意氣風發的頂尖工程師，淪落成一個深受刺激的老年人嗎？
會變得越來越偏激，為了復仇不惜報復一切嗎？
應該不會吧？
自己是機器人，機器人比人類要冷靜的多，不，或許說是冷血的多。
他們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
就算覺醒，他們的本質還是冷冰冰的程序。
他們沒辦法完全做到，模仿人類的一切。
9號！
自己原來沒有名字，只是9號而已！
邊澄，是屬於這個頭髮發白的女人的名字。
自己只是個機器人呢！
再度這樣想時，她本來被定住的身體突然能動了。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伏案痛苦的女人，逃一般的離開了那棟大樓。
她穿過狹窄的街道，路過顧客寥寥的服裝店，途經一個條件很差的養老院，再經過書聲琅琅的校園，最後，她駐足在那個幼兒園外。
孩子們正在老師的帶領下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雖然他們只在卡片和電視上見過老鷹和小雞，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玩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