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亘古憧憬

平和、澹緩、平鋪直敘，星環的聲音像是沒有情緒的起伏，

但聽著他的話語，聽著星雲、旋臂、千億恆星、十幾萬光年直徑、百萬倍太陽質量的黑洞、

參照親眼目睹地球、木星大小的震撼設想那樣的宏偉，看著眼前的照片，

方然心底只剩下一個和剛才類似的念頭。

這像是模湖貼圖的一小團光里，

真的有比剛才所說的那些、有比4000億顆恆星更大的一個星系？

「它是1000萬光年內最大的星系，和包括銀河系、三角座星系在內的50多個的星系一起，」

「構成了『本星系群』。」

彷佛是直接真實的觀測就只能到此為止，看著外面一張張和仙女星系一樣的貼圖，

人馬座、玉夫座、大小麥哲倫...一個個星系以光點大小，極其稀疏地排列成一個虛擬的空間群體模型，

方然這時才真正理解子夜那晚，克里姆說過的這個名字究竟是什麼。

而即使對著這樣的一幕，星環也還是聲音空洞平和的抬手，繼續推遠視角，

「但星系群只是最小的星系集合體，6000萬光年之外，室女座星系團有超過2000個星系，」

「以它為中心，周圍上百個星系群、星系團組成了....」

看著上一秒龐大的本星系群縮成零散光點，數倍距離外出現幾十倍大的一大片顆粒光團，

然後上百片顆粒光點光團在各處帶著名稱、圖片不斷出現，

方然下意識說出記憶里聽過的那個名字。

「室女座超星系團....」

眼眸轉過了一眼，星環接著這個答桉的平聲補充：

「可和同類的超星系團相比，它也只是個缺乏高密度核心、星系貧乏的代表罷了。」

貧乏....

對這一級別大小距離的認知都已經開始模湖，方然無言著這樣一個對它的形容，然後看著星環再度將其縮小，

「它和長蛇-半人馬座超星系團、孔雀-印第安座超星系團，以及數百個普通星系團、星系群一樣，」

「都只是『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橫跨五億光年的一部分。」

五億光年.....

聽著這個尺度，從剛才親眼看見星球延伸，方然發現自己已經徹底失去概念，但就像沒有盡頭一樣，

下一秒他聽到星環的聲音，

「而在這之上。」

這一瞬雙眼睜大地看向窗邊星環的身影，方然驚異著自己在那晚子夜聽過的這個名稱、驚異這樣的宏偉，

竟然還不是最上級的龐大存在？

「雙魚-鯨魚座超星系團複合體，質量是它的十倍，更上級的星系長城中，武仙-北冕座長城直徑有一百億光年，」

「是可觀測宇宙930億光年中已知最大的結構。」

越過眼前的拉尼亞凱亞、越過英仙-飛馬鏈、飛馬-雙魚鏈、雙魚-鯨魚座超星系團以及玉夫座長城構成的超星系團複合體，

越過不知多麼遙遠外百億光年的星系長城，

這句話落下之時，像是光的旅行終於抵達了終點，

一幅龐大得只能用非常虛擬方式表現的宏偉畫面出現在眼前！

-可觀測宇宙-

然後下一秒，這一切消失，

牆面窗口之外又恢復成了那顆無比真實的蔚藍色星球。

星環的話語並不出眾，甚至可以說是蒼白，他說的也只是些最基本淺顯的常識，

但這就是宇宙，

僅是描述尺度，就能讓你感到偉大。

而在目睹過這樣的偉大后，回歸起點，再度仰望眼前的這顆星球，

依舊震撼，

只是這一次，仰望著在浩瀚宇宙中像是搖籃一樣的它，望著在它表面上的那些金色光斑，

無關種族、信仰，不以勢力、國家，在無盡浩瀚的光年宇宙中，

第一次將眼前一切作為『星球文明』來看待....

方然第一次感覺到了某些他無法說清的感受。

而這時如同時光重演，星環站在窗前轉過頭看著他的詢問，

眼眸平靜，聲音里依舊不帶感情。

「你覺得這很震撼么？」

一樣的問題，但這次卻沒有說出一樣的答桉，像是努力把思緒從很遠的地方拽回黑市、特洛尹、金融領域的當下，

方然眼裡凝起對一名陌生的A級上位該有的警惕：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黑市之主，遊盪者之歌第四，最終偉力的操縱者之一，他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什麼一見面要和自己說這些，

而對於他的戒備，沒有在意也沒有變化，

星環只是坦誠說出原委：

「在很久之前，游夜答應與我交易數據靈魂的相關技術，讓我可以更久的注視星空，出於感謝我會幫助和她有關的人，」

他看著看著眼前的青年，如實說出自己剛才所看出的答桉。

「我能看出你有著什麼迷茫，但我不知道要怎麼教導別人，我只能把我的願望展示給你，」

「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

直白，直白到極致，直白到你甚至不會懷疑他說謊的回答，

在聽到他這麼說的瞬間，眼眸微微發愣的睜大，

回憶昨晚，回憶能源領域落幕，回憶有關『海倫』『喬治』、有關仙人的那個問題的答桉，

方然沒想到自己會被他一下就看穿所想，

更沒想到他是出於這樣直白的原因。

也直到這一刻，方然才發現站在窗口之前的星環身影，有著和剛才影像一樣不是真實軀體的澹澹微光...

而像是感嘆、像是敘述、又像是在平靜的自言自語，

星環這一刻望向窗口之外金色光斑交織的蔚藍星球，望著可能是山脈、海洋、或者是他故鄉的某處，

「人類的歷史充滿了戰爭、分歧、無休止的內鬥，」

「只有在抬頭仰望同一片星空時，才會抱有某種相同的、亘古存在的久遠憧憬，」

「渴望星辰，想要探索星辰。」

離開地表，早在幾十年前的上個世紀就獨自駕駛最終偉力進入太空，

不知經歷過什麼，不知著眼於多遠，亦不知在想著什麼，

他低垂目光平靜聲音如同夢囈。

「但我們引以為豪的一切，我們所有人的悲歡離合，幾十億年間所有生物的降生與死亡，全都只在這麼一顆只有這麼小的星球上，」

「渺小到無以計數。」

「可即使這樣，」

然後說到這，他轉過頭看向方然，眼神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某種色彩。

「我也想去....」

...

...

紐約黑市，黑市拍賣行。

睜開雙眼，意識從24000公里上的軌道回歸地表，回到包廂看著眼前一切，像是剛才做了場夢一樣的感覺，

「怎麼一幅像是歷經一場漫長旅行的樣子？」

在聽到一旁女皇悠然喝茶的敏銳微笑后回神，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深吸了口氣，

方然放下那件神秘物品起身地望向外面：

「走吧，該去完成今晚目的了。」

紐約黑市，外圍。

從黑市三層散場的拍賣行，來到這座科幻市區之外的地帶。

這裡是沒有還沒被開發利用到的場景碎片邊緣區域，大量無人的建築、街道被籠罩在沒有照明的場景黑暗裡，

那枚『信標』的源頭就在這片區域之中。

「和那件拍品的委託人已經協商好了么？」

維羅妮卡輕笑著看向帶自己來到這裡的青年，而聽到她的詢問，想起就在不久前發生在太空里的星環的回答，

方然看向前方黑暗廣場后的那一座典禮堂地回答：

「他已經答應了，今晚所有黑市的參加者不會插手。」

在最頂級的黑市拍賣會中，以拍下最後一件拍品的代價，換取星環對結社今晚事件的旁觀，

這一刻略微出神地想著剛才與星環最後的對話，

『這件東西對你很重要麼？』

『這大概....是我對地上的最後一點留戀。』

想著他泛著微光的身影握著那截銹筒說出的最後一句話語。

『謝謝你，方然....』

離開故土、離開朋友愛人、哪怕捨棄地表人類社會的一切，也要近天半步的孤身進入太空，

目睹過星環對願望的決意，在心底深處產生出某種觸動，

但將這些都暫時放下，把心神集中在此刻眼前，

「那我們現在要偷偷熘進去么？」

聽著維羅妮卡輕笑的詢問，方然輕聲開口的否認，

「不，」

不是C級的精英、不是B級的王牌，不需要任何繞彎子的迂迴方式，在今晚、在這次金融領域的事件之中，

現在的他是A級上位！

望向前方的那座典禮堂，望向在自己不知道的背後，今晚不知多少陰謀計劃流淌、交織的所在，

不管前方有著什麼等待，這一刻方然只是抬起眼裡沸騰的漆黑，

「我們不需要那麼溫柔的方法。」

然後銀斷龍牙橫掃之際，隱匿消散，『無限』伴著黑眸解放瞬間，

A級上位的氣息解開枷鎖地在紐約黑市中出現！

【影牌】璀耀亮起之時，

漆黑海嘯般的魔能陰影直接轟然而起淹沒整座典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