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克制與宣洩
「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說她跟的那個。」黃思瑤問。
「一個大男孩,談吐十分粗俗,她欺負他,兩人都喝酒。」
「要是她回來可怎麼辦呢?」
「天!那我就走,再次消失唄。」
他們又沉默了,火中的紙板已經化成了灰燼。
「所以,當你得到了一個愛你的女人,」黃思瑤說,「不久你就覺得膩了。」
「對!似乎是這樣!但我寧願要這個女人,也不要那些總說不的女人,一個是年輕時蒼白的女人,一個是有毒的百合,還有其他那些女人。」
「其他的女人怎麼了?」
「其他?沒有其他。憑我的經驗,大多數女人往往都這樣:她們要一個男人,但不要性,可她們又忍耐著,因為那是交易的一部分。更老派的女人乾脆就毫無感知地躺著,任憑你一往直前。過後她們也不介意,照樣喜歡你。可這東西本身對她們來說無所謂,還有點無聊。而且大多數男人也喜歡這樣。可我討厭這個。狡猾點的女人則表面上裝作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她們假裝有激情,假裝受用,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她們在裝假。還有什麼都愛的那種人,喜愛撫摸、擁抱、宣洩,什麼都喜歡,就是不喜歡自然的那一種。她們總是讓你在不該享受的地方享受。還有就是最麻煩的那一類人,伴著她們簡直是伴魔鬼,她們就像我老婆那樣自己宣洩。她們想成為主動的一方。再有一類人,她們體內簡直就像死了似的,她們自己都知道這一點。另一類人則是在你還沒爆發時就把你擠出來,然後自己扭動腰臀,貼著你的腿宣洩——」
「你厭惡她們,是嗎?」黃思瑤問。
「我恨不得殺了她們。如果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我的靈魂會嚎叫,想殺了她。」
「你採取行動了嗎?」
「趕緊抱頭鼠竄。」
他看上去臉色蒼白,眉頭緊鎖。
「我來了,你後悔嗎?」她問。
「後悔,但我高興。」
「現在呢?」
「一想到外界的事,我就悔不當初。早晚會招來麻煩,鬧出醜聞,讓人們辱罵。一想到這個,我就心寒、喪氣。可我也有熱血沸騰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開心,甚至揚揚得意。我是越來越失望了。我覺得這世上壓根就沒剩下什麼真正的性了,沒有女人能和男人一起自然地達到頂峰。」
「那現在你有了我,高興嗎?」
「當然!有你我就能忘記一切別的。無法忘記時,我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死了算了。」
「為什麼要鑽到桌子下面?」
「為什麼?」他笑了,「藏起來唄,像個孩子。」
「你似乎確實和女人處得很差。」她說。
「你看,我騙不了自己。大多數男人都自欺欺人。他們抱定一種觀念,然後就對謊言聽之任之。我就不能騙自己。我知道我想和女人一起做什麼,沒有得到我絕不會說得到了。」
「那你現在得到了嗎?」
「看上去我或許能。」
「那你還那麼蒼白陰鬱。」
「滿腦子都是過去的事兒,還有,或許是害怕自己吧。」
她默默地坐著,夜深了。
「你真的認為這很重要嗎,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她問他。
「反正我覺得是。在我,和一個女人處得好,那是我生活里的主心骨兒。」
「要是處不好呢?」
「那我就自己活唄。」
她又思忖片刻才問:「你覺得你一直都做得對嗎,對女人?」
「天啊,不!我老婆變成那樣,都怨我,我的過錯大了去了。是我慣的她。而且,我是個特別多疑的人。你等著瞧吧。讓我從心裡相信某個人可不容易。因此,或許我也是個騙子。我多疑。而溫柔是無法裝出來的。」
她看著他。
「當你熱血沸騰的時候,你並不懷疑你的身體,」她說,「你沒懷疑,對嗎?」
「沒有!正因此,我才惹了這麼多麻煩。也正因此,我的心才疑神疑鬼的。」
「讓你的心疑去吧,那有什麼關係?」
那狗在墊子上發出不舒服的嘆息聲。爐子里的火讓灰蓋著,火苗弱了下去。
「咱們是一對兒被打垮的士兵。」黃思瑤說。
「你也被打垮了嗎?」李光輔笑道,「我們這就再次上戰場!」
「好啊!不過我真害怕呀。」
「嗨!」
他站起來,把黃思瑤的鞋拿到火邊烘乾,也擦了擦自己的鞋,然後放在火邊上。明天一早他會給鞋上油。
他回來時,黃思瑤說:「我也想出去走會兒。」
她獨自走進外面的黑暗中。天上星光點點,她能嗅到夜空中的花香,還感到潮濕的鞋更潮了。她感到自己是在離開,離開他,也離開所有的人。
天氣有點冷了,她打個寒戰,回到了屋裡。這時他正在微弱的火前坐著。
「噓,好冷!」她戰慄著說。
他給火加了樹枝,又找來更多的樹枝添上,直到爐子里的火「噼啪噼啪」地燒得旺起來。那騰騰的黃色火焰溫暖了他們的臉,也溫暖了他們的心,令他們快活起來。
「別在意!」說著她拉過他的手,他默默地與她保持距離坐著,「儘力而為吧。」
「唉!」他嘆口氣,苦笑了一下。
她朝他蹭過去,投入了他的懷抱,他就坐在火前。
「忘記吧!」她呢喃著,「忘記!」
他摟緊了她,雙雙沐浴在火光中。那火光本身就在忘卻著什麼。她是那麼柔順、溫暖、成熟!抱著這個女人的身體,他的血流變了,開始洶湧起來,為他增添了力量和大無畏的勇氣。
「或許那些女人真是想好好地愛你,或許她們是不會吧。也許那不都是她們的過錯。」她說。
「我懂。你以為我不知道讓人折騰夠了,成了一條斷了脊梁骨的蛇是什麼滋味嗎?」
聽了這話,她立即貼近他。她並不想再次說起這些,可某種變態心理偏偏讓她這麼說了。
「可你現在不是那個樣子呀,」她說,「你不是一條任人折騰、斷了脊梁骨的蛇!」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但我知道倒霉的日子在等著我呢。」
「不會!」說著她貼緊他,「為什麼?為什麼?」
「倒霉的日子就要到來,我們大家每個人都要倒霉。」他重複著,發出陰鬱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