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愜意的旅行
「你知道嗎,姐姐,」她們快到香港時,吃過午餐后,黃思瑤說,「你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溫存,也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快樂。如果你真得到過——從同一個人那裡,那就大不一樣了。」
「你饒了我吧,別顯擺你的經驗了!」黃思雅說,「我還從來也沒有遇上過一個與女人相親相愛、能為女人奉獻自己的男人。我想的就是這個。我倒不貪圖他們的溫存,那是他們為了自己的滿足才做出來的。我並不滿足於當男人的小乖乖,也不願意他想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要我。我要的是親密無間,可我沒得到這個。我是受夠了。」
黃思瑤掂量著這番話。親密無間!她猜想這意思就是說要向別人坦白你的一切,那人也要向你坦白他的一切。可那多煩人呀。那種男女之間相處時的自我意識,那是一種病!
「我覺得你一直都太在意自己怎麼樣,不管跟誰在一起。」她說。
「我想我沒有天生的奴性吧。」黃思雅說。
「也許你有呢?或許你是你自我觀念的奴隸。」
這個冒失的黃思瑤,居然說出這樣聞所未聞的無禮話來,黃思雅聽后一言不發。
可她還是氣不過,沉默一會兒后開始反駁,說:「至少我不會為了迎合別人對我的看法去當人家的奴隸。再說了,那個人還是我丈夫的工人。」
「可你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黃思瑤平靜地說。
她總是被姐姐壓一頭。這個時候,儘管她內心裡在哭泣,但她擺脫了其他女人的管束。哦,這本身就讓她鬆了口氣,如同被賦予了另一條命:擺脫別的女人陌生的管束和迷戀。那些女人是多麼可惡啊!
跟父親相見甚歡,她一直最受父親的寵愛。她和黃思雅住在海邊的一座酒店裡,他父親晚上他帶女兒們出去逛逛,她們喜歡跟他一起上街。
他仍然相貌英俊,體格結實。他續了弦,這第二個妻子是內地人,比他年輕。
在歌劇院里,黃思瑤挨著他坐。他已經有點發福了,大腿變粗了,但還是很強壯結實。可悲的是,他老了,在他那粗壯的男人大腿上再也看不到靈活敏感,看不到柔情,這些是青春的本質,是一旦長在那兒就不會失去的東西。
黃思瑤在香港並不快活。這兒的人似鬼影,空虛無聊。他們並不是真的幸福,相比內地,這裡的節奏快得要命。不管他們顯得有多活潑,模樣有多標緻。黃思瑤自有一個女人對幸福的盲目渴求,要得到幸福的承諾,因此在她心目中整個香港看似繁榮,實際是一座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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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思瑤姐妹坐飛機去新加坡。
這趟旅行確實很愜意。不過黃思瑤一直在對自己說:「我為什麼不那麼在乎呢?為什麼我就沒有真正興奮起來?我居然對風景都視而不見,這簡直是太可怕了!可我就是不能,這真可怕。我就是對風景不再感興趣了。幹嗎要盯著風景看呢?幹嗎要看?我拒絕看那個。」
是的,她在香港和新加坡都看不到生機,這些地方節奏太快了,少了人與自然的那種快樂。那些地方都比惠東更不真實,比那個糟糕的大涌村還不真實!
至於人們!哪兒的人們都一樣,幾乎無甚差別。他們都想從你這裡得到金錢。如果他們旅行,他們都想得到快樂,必然要這樣,就像從石頭裡擠血一樣。可憐的山巒!可憐的風景!都得被壓榨、壓榨、壓榨,都得給人們提供興奮,提供享樂。如此決意要享樂,這樣的人還能意味著什麼呢?
不!黃思瑤對自己說:「我寧可待在惠東,在那兒我還可以四處溜達溜達,想安靜待著就安靜待著,用不著盯著什麼看,或表演什麼。這種找樂兒的旅行表演簡直是可恥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這種表演實在是一敗塗地。」
她想回惠東了,甚至回到張海飛身邊去。那個癱了的張海飛,比起這些熙熙攘攘度假的人們,至少還不算那麼愚蠢。
但她內心深處卻是和另一個男人相通的,她絕不要失去他,哦,絕不,否則她就會迷失,徹底迷失在這個驕奢淫逸的渣滓和尋歡作樂的小人組成的世界里。
這些貪歡的小人們,「自得其樂」!這是病態的現代版。
她們從新加坡去了馬來西亞。那是個明媚的午後,過關后,來到了柔佛州,這裡就不一樣了,汽車行駛在森林中,很是愜意。沒想到在這裡,還有這麼多好的土地沒有被開發,沒有工業的侵擾。
她們的姑父在柔佛州有住所,也有很多華人朋友,他們說著非常標準的國語,雖然帶著一定的台灣腔調。但畢竟這個不是很大的問題。
姑父把她們介紹給了他的朋友,起初興奮,但是時間一場,聚會變得無聊透頂。但她們姐妹兩人倒無所謂,因為她們總是在外面活動。她們的姑父帶她們去看畫展,好幾里長的繪畫把人看得心煩。她們喝著名的馬來西亞咖啡,帶他們參觀皇宮,又帶她們到水上遊樂場。水上遊樂場燈火輝煌,人們在輕歌曼舞。這裡是所有度假勝地中的度假勝地。
曬紅了的穿著比基尼的身體,看上去就像一海灘浮出水面來交配的海豹。廣場上人頭攢動,人類的肢體擁擠不堪。太多的遊船,太多的摩托艇,太多的汽船,太多的鴿子,太多的冷食,太多的語言在聒噪,太多太多太多的陽光,太濃重的貓山王榴槤味道,總之,太多的享樂!
黃思瑤和黃思雅穿著夏裝到處逛。她們慢慢認識不少人,也有不少人慢慢認識她們。
杜萬成突然出現了,太巧合很不合適宜。原來他在這裡宣傳新的電影,他慢慢有了起色,眉飛色舞。
「嘿!你們住哪兒呀?來,吃點什麼的吧!坐我的遊船上哪兒轉轉吧。」
甚至連杜萬成都曬紅了,不過說烤紅了更符合這堆人肉的顏色。
從某一方面說,這樣挺愜意的,幾乎算得上享樂了。
黃思雅有點喜歡被麻醉的感覺。她喜歡觀察所有的女人,揣摩她們。
女人對女人總是很在意的。她長相如何?捕獲了什麼樣的男人?她從中得到了什麼樂趣?而男人們則像穿著沙灘褲的寵物狗,等著人來拍打愛撫。
黃思雅喜歡爵士舞,因為跳起舞來她可以用自己的肚皮蹭某些所謂男人的肚皮,讓他帶動自己從舞場中央向四周遊移,然後她想什麼時候停就什麼時候停,可以不再理會「那東西」。那男人純粹是被利用一把。
可憐的黃思瑤就挺不開心的。她不跳爵士舞,因為她無法讓自己的肚皮貼到某個「傢伙」的肚皮上。杜萬成寸步不離跟著她,但她對杜萬成的追逐毫不在意。
他還是那麼浮誇,甚至比以前更甚。
最開心的時候是她和黃思雅一起看海,靜靜地看。遠遠地去某個僻靜的鵝卵石海灘,在那兒她們可以讓遊船泊在礁石後面,安靜地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