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不為別的,談婚論嫁嘛
這個遙遠的越洋視頻電話,讓所有客廳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算看不到江彥丞的手機屏幕,可想想也能猜到,全錦城乃至全世界,敢叫譚老「譚瘋子」的,還有幾人?
江彥丞自從再進譚家老宅,一直沉浸在悲觀中,直到曝出殷家和譚家的世仇,他徹底地陷入了絕望。
他說過即便他們不能在一起,他也要一輩子老死錦城,絕不離開譚璇的身邊,這是實話。
可他還是幻想能跟譚璇在一起,永遠相思,怎比得過執子之手?
所以,殷盛的命令,江彥丞居然也沒立刻反應過來,怔愣著沒動。
整個客廳里,只有譚璇跟江彥丞坐在一起,從她的視角可以看清所有畫面——
那個老人靠坐在皮椅上,頭髮已經全白,臉上是深深淺淺的皺紋,雪茄的煙氣蘊散在他四周,他的眼神……
說不清的眼神。
很亮,又很深邃,裡面藏著歲月和人生。
「William,你啊……」殷盛的脾氣可能有點急,見江彥丞沒反應,敲了敲桌子:「把電話給譚瘋子,我知道他在。」
大概是看到譚璇在盯著他,殷盛的眼神微微變了變,唇角居然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你心心念念的,就是這個小姑娘?」
「……」譚璇被點了名,雖然不至於害怕,可多少有點不自在,她只是挽著江彥丞的胳膊,一直沒鬆手,她不能開口叫這個老人,於是抬頭去看她爺爺。
「義父……」江彥丞張口,臉色卻為難,他的正前方,是譚老和謝靈書的目光。
謝靈書胸口起伏,攥緊了譚白的手,譚老握著拐杖,沉聲道:「小江,聽他的。」
譚璇忙接過手機,給爺爺送過去。
殷盛在視頻里笑:「譚瘋子,你小孫女還挺懂事的,這女娃娃不錯,我兒子有眼光。」
「你……」謝靈書想搶手機,被譚白給摟住了,輕笑安慰:「老奶奶,聽聽他怎麼說,先聽聽……」
等兩個老人終於看見了彼此,氣氛沉了好幾秒,殷盛瞥了一眼譚老身邊的譚白和謝靈書,吸了一口雪茄,眯了眯眼,等煙氣吐出來,他才漫不經心道:「弟妹這麼多年脾氣還是沒改啊,這小子是你孫子?長得挺像你。兒孫滿堂,家族興旺,好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譚老卻沒笑,臉上的表情很凝重。
兩個老人,隔著幾十年的歲月,再相見居然是通過視頻電話,誰能想到呢?
「唉,不為別的,為你的孫女,為我的兒子。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談婚論嫁嘛,自古如此。」殷盛不再拐彎抹角。
可他這話一出,譚老皺眉,謝靈書直接炸了:「殷盛,你想都不要想!白日做夢吧你!」
「奶奶,您冷靜點兒……爺爺在呢,您急什麼呀?」譚白無奈,還得哄著謝靈書。
哪怕是譚白,或者說他父親譚國義,在聽見殷盛這個名字時,都不可能毫無波瀾。畢竟那是歷史書上繞不開的名字,譚老是,殷盛也是。而他譚白,又算什麼?一個出身不錯的某三代罷了。
稍有點自知之明的後輩,在面對殷盛時,都該有點敬畏之心。
謝靈書激烈地表態之後,殷盛還是不惱,笑道:「好女百家求嘛,你們譚家有好姑娘,是你譚瘋子教得好,但別欺負我兒子沒爹沒媽,別拿他不當回事。」
殷盛不管對面什麼反應,自顧自說他的,像在回憶,又像是感慨:「一個男人在婚姻大事上,要是有父母做主,有人能替他出出主意,幫他奔走張羅,他的婚姻肯定要順遂得多,沒爹沒媽容易讓人看不起,更別提爹媽是個混賬,不給他使絆子都算不錯了。譚瘋子,我年輕的時候吃過虧,栽過跟頭,我兒子不能走我的老路,所以我來找你談談。」
殷盛這番話說完,所有人都看向江彥丞,他的眉眼低垂著,很少見地抹了一下臉,有點失態。
譚璇早就把他抱住,雙臂緊緊地環著他的肩膀,她的眼淚控制不住——她愛著江彥丞,所以她對殷盛那番話更有感觸,假如江彥丞也有父母,假如他不是江振業那個垃圾的兒子,假如他跟殷盛這個毀譽參半的鴻門當家人沒有關係,他和她的婚姻是不是更順遂?江彥丞又怎麼可能需要單槍匹馬闖進譚家,接受她所有家人的審判?
一次,兩次……很多次,江彥丞卑微到極點,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想和她在一起!
她譚璇沒有爸爸,被人笑過、嘲諷過,可因為她家世好,有爺爺有伯父、哥哥們給她撐腰,她還有媽媽可以訴說心事,雖然隔了很多年,她才明白媽媽很愛她。
她的婚姻,有爺爺奶奶、媽媽和全家人為她把關,不會有人敢怠慢小瞧了她。
可江彥丞有什麼?
他的生父是個混賬,只想著讓他捐骨髓救命,還無恥地在家產繼承上設了陷阱,就算死了也不肯讓兒子好過。
他的繼母同樣上不得檯面,做盡了無恥的醜事,如果不是為了分家產,恐怕恨不得江彥丞早早死了,永遠別出現。
他的哥哥卑劣地利用女人上位,玩卑鄙的綁架戲碼,終於把自己玩死!
一路走來,江彥丞擁有的都是絆腳石,哪一塊擋在前面,都足夠讓人噁心退避的。
可譚璇知道……不,她篤定地相信,江彥丞是即便身處骯髒的泥淖里,還會堅持用髒水洗身的人!她篤定!
譚璇哽咽到無法自控,又不敢哭出聲來。世界上最愛她的人都在這裡,天上的爸爸也肯定在看著她,她太想跟江彥丞在一起,一次,兩次,過去的一百多天……她再也不願被迫跟他分離!
「寶寶……」江彥丞的情緒也已經失控,啞著嗓子低低叫她。
什麼是父親?他原本以為自己沒有父親,血緣和宿命沒給他任何選擇,他註定在任何事情上單槍匹馬——單槍匹馬似乎很正常。
可是,原來並不是啊,有父親總是好的,能幫他說說話、出出主意總是好的。
他以自己的能力摘不了的星星,他的義父在他最絕望的時候,伸手託了他一把。
也許最後還是摘不到星星,可三十歲的他,怎麼忽然像個小孩子,莫名脆弱到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