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良民

潘塔凱爾：竹影殺手，打野位T1級別角色，上周的比賽中，甲級聯賽有兩支隊伍使用了這個角色，分別獲得一勝一負。其中，QP隊伍的J選手的輔助竹影斬獲MVP，算是開發了一個新思路。

不過竹影還能出巫術毯加AP（法術）傷害，打法師位置，有奇效。上一周次級聯賽的小Coco戰隊在對陣QR的比賽中掏出一手竹影法師，這種天馬行空的流氓行為讓對手猝不及防，只好迎來失敗。猜測這個套路下周會蔓延到甲級聯賽，再下周韓國賽區就開始學習，完成一次優秀的文化輸出。

補充一句，不要隨便在排位中使用竹影輔助，J神不是一天練成的。

聞弦發完這些東西滿足地長舒一口氣，「我憋了好久啊，就怕給他們泄露戰術，硬等到他們打完QR才發微博。」

「可惜了，」王思琅說，「本來以為他們這一招奇兵能從QR那裡至少拿一分回來，也給我們緩解一下壓力，結果被剃光頭——哎你看有人@你提問。」

PAL沖沖沖：@潘塔凱爾，麥克白對線竹影百分之百被打爆怎麼解釋？

聞弦：……

王思琅哈哈大笑。

潘塔凱爾：法師竹影天克麥克白，不信可以試試人機。

潘塔凱爾：但麥克白仍然是優秀的打野英雄，評論不許反駁！

次級聯賽雙循環賽制，QR目前在次級10支隊伍中排名第一，積分18-1，還差一支隊伍就能結束季前賽之旅。嗎沒人懷疑他們季後賽的巨大優勢和領先地位。緊隨其後的是最近勢頭很猛的新隊soft，有名的打架隊，積分12-7。再之後就是小Coco，這支隊伍在一隊前輩的各種「督促」下一路向前，成立僅兩個賽季就成了次級聯賽小霸王。而聞弦對他們最深的印象只有每場比賽后免費贈的奶茶，小Coco贏了送波霸，輸了送果茶。

而AA二隊，aa位於第四名，10-8的積分和第五名PAS的9-9僅差了一分，前四名才能進入季後賽，局勢很激烈。

儘管如此，在這個炎熱的下午，aa隊員迎來了一個短暫的假期。劉凱坐火車千里迢迢見自己的女友去了，阿亮約了周陸華去郊區蹦極。

聞弦放下電腦隨處走走，南方的天氣在7月的尾巴越發燥熱，街上到處是老冰棒的吆喝聲，女孩白皙的長腿，男生汗淋淋的球衣。

城市中心區的商場坐滿無聊的男生，女孩子開心地挑著衣裙，飯店裡面排著隊，穿著校服的高三學生還在辛苦地補習。

穿過這一片熱鬧的地方，狹窄的巷子外，那棟寫字樓外面貼著簡易的Logo，裡面空蕩蕩的，是他們的訓練室。兩年前他坐了8小時硬座火車來到這個地方，那時候這條破舊的小街在他眼裡發著光。

聞弦忽然感到一陣無聊。

他回到訓練室開了門，看著灰暗的屋子，開了個燈。

忽然一把椅子劇烈地彈了起來，接著一個人破口大罵道：「是哪個？」

「你誰啊！」聞弦也嚇了一跳，抄起門口的鞋拔子就要上去「理論」，結果看見王思琅一張大臉。

兩人相對無言。這時廚房一陣響動，一個人從裡面鬼鬼祟祟探出頭，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在暗處盯著聞弦的臉，嘴巴張開又合上，像一條擱淺的魚，接著舉手叫道。

「小紅毛！」

幸虧王思琅動作快，但聞弦的鞋拔子還是擦著他頭頂飛過去了。此人一個滑步躲開聞弦的範圍攻擊，嚷嚷道：「王隊，你解釋一下，我是良民，不對，我是好人……」

「對對，」王思琅拉著聞弦的胳膊，「小聞，他是好人，他是Coco……」

「Coco？」聞弦眉毛一挑，隨即神色變了：「你們隊遊戲里玩命gank我，gank到三次元來了？」

「不是啊小紅……Noisy選手，我是小Coco教練我姓寇，你可以叫我寇哥。」

王思琅終於鬆開了聞弦捏著剛撿起來的鞋拔子的手，拉了把椅子：「來，大家都坐，剛才寇教練來的匆忙，剛進屋你就回來了，還沒開燈……聞弦，有點禮貌。」

聞弦定了定神，把鞋拔子扔到門口鞋架上，轉頭洗手給教練倒了一杯茶，點了點頭。

「你好。」

「你好。」寇教練說，「聞弦是吧？不好意思，剛才都是誤會，實在是我見到你太激動了，你是不知道，我要是再不來，他們一隊那五個可能明天會罷賽……尤其是張釗和晴悅……」

「聞弦選手，我代表Coco電子競技俱樂部二隊，表示歡迎你的到來。「

……

聞弦抬頭看了看王思琅。

王思琅一臉平靜，坐在寇教練旁邊。

「教練，我簽了三年的合同，在這之前我私下聯繫其他隊伍屬於違約，這個錢有點多，賠不起。」聞弦笑了，「您還是回……」

「三百萬？」寇教練說，「目前甲級聯賽選手的最高違約金就是這個數了，你絕不會比這個數字多。在這個範圍內，我們俱樂部是可以幫助你支付的。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今天帶來的不只是一句隨便的邀請，更是我們俱樂部的誠意，包括我的，和俱樂部從上到下的。也包括升入一隊歷練的機會和更規範的培訓。」

他拿出一個磨得破損的公文包，從裡面抽出一個文件夾。

「這是我們擬出的合同——當然，不是正式版。只是簡單列出了一些待遇。如果感興趣，你可以先看一看。」

他把那一沓紙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放在聞弦面前的桌子上。油墨的味道混合著紙張的霉味，在南方的夏天裡發酵，發酵，無限放大。

聞弦咽了口口水。電風扇的風吹過來，那撮紅色的頭髮散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看不出來他現在什麼表情。

「寇教練，我只是一個隊員。這種事情為什麼不先去和AA老闆和我們的鄭經理談？」

「我們試過。」寇教練有些生硬地打斷他的話，「你們俱樂部很迴避你的問題，根本沒法談。不瞞你說，目前有意向的不止我們一個隊伍，我知道這樣的做法上不得檯面，可你遲早都要跟著一個走，只好先下手為強，我們才出此下策。」

「你們這些新選手就是太嫩，在甲級聯賽合約沒到就轉會的選手太多了，因為再多的規定都趕不上時勢，這些大家都理解，你不用擔心你的聲譽。再說，我不信AA這兩年之間沒有給過你去一隊歷練的許諾，這是每一個隊伍都應該兌現的待遇。你今年的實力不應該繼續待在二隊。」

寇教練說道最後，神情有些激動。

聞弦靜靜地聽著，忽然咧開嘴笑了。

「教練，你看看你後面，我們家隊長臉色都成什麼樣了？」

王思琅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清醒過來，抬起頭，「怎麼了？我沒怎麼。」

「我們隊長比較介意聽到這種事情，好歹是這麼長時間的隊友了，我也是得再考慮考慮啊。」

寇教練的嘴再次蠕動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可是……」

聞弦站起來，把那份合同慢慢收起來，遞給寇教練。

「您的話我都明白，這份心意和欣賞我收下了，這合同還是……我就當沒看過。」

聞弦和進門時的神情完全不一樣，整個人掛著謙和的笑。只有直面他的寇教練才能感覺到，那份和藹和禮貌之下的，深深的「莫挨老子」的氣勢。

可他剛才的眼神卻不是這樣的，他明明往那份合同上瞟了好幾眼。他把薪資待遇寫在了第一頁，就是為了聞弦第一眼就能被吸引住。可怎麼就沒成呢？

電風扇吱呀吱呀地轉，基地裡面再沒有別的聲音。王思琅一直坐在那裡，喝著逐漸變涼的茶水。

聞弦看著他，想著王思琅曾經跟他說過的話。他不但是AA二隊的隊長，也是一個要以後養家糊口的男人，也是一個要告訴父母自己混的有多好的兒子。

也是一個有夢想的職業選手，也是一個20歲的年輕人，希望把自己當兄弟的年輕人。

他們的人生過早開始了，卻不能灰頭土臉地結束。

「王隊。」

他喊了一聲。

王思琅抬頭。

聞弦發現自己剛剛嘲諷過的寇教練的神情出現在自己臉上，囁嚅半天說了一句「謝謝。」

王思琅面無表情地轉過頭。

「雙排嗎？我打野賊6。」

聞弦打開了電腦，想了一下把空調打開了。

「今天奢侈一把，我可是坐擁300萬天價的男人。」

而那邊互聯網大千世界中，潘塔凱爾的話又引起了一片腥風血雨。Forist基地裡面，一個男人操著古怪的中文正在遊戲中大喊大叫。田誠忍無可忍一個抱枕甩過他的頭。

「裴元照閉嘴！」

而男人仍然堅持喊著：「竹影，法si竹影啊！用，好用，超級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