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
我經常熬夜。
熬夜不好啊，對皮膚不好對心臟不好……我知道。年輕人熬夜猝死的新聞我都看了不下幾十條了。
而且我也算有切身體會。昨天我熬夜肝遊戲，死了。
我死了。
就是突然秒睡，再醒來時，我和一個白裙子姑娘一起飄在半空。
姑娘低頭做記錄：早上3：20分，男，三十一歲，猝死。
她扯下副本給我：你的死亡記錄。去辦手續。
我的身體還躺在那，手機屏幕亮著。我挺難過的：就差最後一把狗糧本，我就能把露娜老婆升到滿級了……
白裙姑娘一驚：你也打貓娘？！
國內的貓娘玩家數量不多，難得和個同好面對面，我們都瞬間激動起來。
姑娘：這樣，我放你回去十五分鐘，只能十五分鐘啊，你去把你老婆升滿。
我短暫復活了十五分鐘，替紙片人老婆刷了最後一次經驗副本。白裙子全程趴在邊上看：啊你這個也有……這個你也有？這個你都練了！
最後乾脆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兩人聯機，就這麼打到了天亮。
一看天亮了，白裙子慌了：我忘了你已經死了，完了，單子超時了……
我：你到底是誰啊？
姑娘給我看工作證：白無常，見習的，我哥出差，我替他頂個班。
我：超時會怎麼樣？
姑娘皺著臉：哥哥要被扣工資……
……這處罰意外的輕啊。
因為怕被老哥罵，小白暫時住我這。我可以多活一個月，因為生死簿每月底結算一次。
有天下雨，我和小白出去吃宵夜，路邊看到只三花貓渾身濕透。把貓帶回家吹乾之後，我把它暫時養在鞋櫃里，等雨停了再放走。
沒辦法，租的公寓不能養寵物。
小白：你很喜歡貓哎。
我是喜歡貓。小時候為了只貓還差點淹死。
那是小學時候的事了，放學時看見兩個同學把小貓裹進塑料袋丟進河裡。我其實不會游泳，但還是跳下水去撈它。
還好旁邊的路人小哥經過，把我和貓給救了上來。小哥看我從塑料袋裡抱出小貓，說：它可欠你一條命。
第三天雨停了，我和小白去公園裡放它走。三花不肯走了，喵喵叫著睡在我腳上。
我苦笑：換個住處就能養你了。但換地方意義也不大，我都快死啦。
小白不捨得，把肥貓揣在懷裡。我嘆氣：算了，養吧。
我辭了工作回了老家。
老家是九線小城，老人留下了一套房，平時也沒人住，小城市更沒啥租房市場。
反正再過一周就要死，我乾脆和小白帶著貓搬回了老宅。小城的生活很悠閑，白天把遊戲日常清完，晚上就沿著河堤散步，找個燒烤攤子擼串。
說實話，要是換個情景，這恐怕就是我嚮往的平靜生活了。
我和小白也混熟了。小白的哥哥是正式白無常，以前因為啥事吃過大處分，被判官扣了好幾年工資，現在工作有一搭沒一搭的做，結果把判官惹毛了，被丟去地獄出差。
小白：但我覺得他和判官感情還行。
我：為啥？
小白：我哥知道判官的工資卡密碼。
夜裡，我正睡著，忽然聽見一道巨大雷聲。小白從隔壁衝進來：糟了，我哥找過來了！
我：咋辦？
小白：你……你有錢嗎？
我：啊？
小白：你先準備錢，要是能把我哥被扣的工資還上，他可能火氣會消下去一點……
……這是真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我看了眼存款，心裡忐忑：你們時薪……高嗎？
小白認真點頭：很高的。
小白：白天每小時四毛七，夜班一個六塊錢。
她話音剛落，一個人影就出現在門口，聲音悶悶的：現在夜班沒夜班費了。
——她哥來了。
小白：哥哥。
我：哥哥。
白無常懨懨看我：你喊誰哥哥呢？
我不響了。
小白低頭認錯：我讓他多活了一個月……反正他的生死簿都超時了……
燈光下，我覺得這青年有點眼熟。
我：……那個，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白無常冷冷瞪我一眼：你不記得把你從河裡撈出來的人了？
說完，他又看他妹：你呢？你也不記得把你從塑料袋裡救出來的人了？
小白尖叫一聲，砰得變回了一隻貓。她哥嘆了口氣：她那時候還沒法熟練的變貓變人，被幾個熊孩子抓住了。
白無常：我正去找她，就看見你跳水救她。為了這事我還吃了處分。
我：啊？為啥？
白無常：因為你當時就死在河裡了。
我呆住了。
——其實在那天跳河的時候，我就已經淹死了。
小白的哥哥過意不去，偷偷改了生死簿，把另外兩個熊孩子的壽命分別劃了幾年給我。
白無常沒辦法：強行接續的命數也結束了，他只能死了。
小白窩在我肩上喵喵地哭。那隻被我們撿來的三花貓也被動靜吵醒了，蹲在旁邊。
小白：不能再從別人的生死薄里划幾年給他嗎？
白無常：不能。
三花：能的呦。
屋裡寂靜了幾秒，緊接著所有眼睛都瞪著那隻三花。
對，剛才三花說話了。
三花打了個哈欠，變成了嬉皮笑臉的青年：反正老白你當時改過的兩本生死簿都在我這，我沒放回去，一直扣著。
白無常和小白都死死盯著他。我問：他誰？
小白：判官。
我屬於異常生命體，判官閑著沒事，來看看我，沒想到被我們撿回去了。
當年那兩個熊孩子長大了，沒幹啥好事。判官覺得命數珍貴，我要是還湊合，就把他們的命數都划給我算了。
下個月，我要重新找工作了。
小白搬過來住。哥哥最後替我續命，又被判官扣了一百年工資。小白：他們就這樣啦。不用擔心我哥餓死，判官會把自己的卡給他用的。
我欠她哥一百年，等於欠她一百年。
我得給她當一百年的鏟屎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