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文不值的神明
然而，李享只是輕輕一個彎腰，像是被一拳打在胸口上，整個人都弓了起來。
那衣角輕飄飄地在他的手掌上撫過，讓黑人彷彿被撓到了心頭上，極為難受。
黑人怒吼一聲，這一次可不管什麼風度，手掌直接往前一抓，抓住李享的領口。
「你要幹什麼。」米娜突然跑了出來，驚恐道。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李享已經挨了第二拳，卻沒有倒下。
「好！」旁邊幾位服務員竟是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不過被黑人瞪了一眼，頓時噤若寒蟬。
「說好的躲過這一拳就可以了，你這人怎麼耍賴。」米娜怒道。絲毫不懼黑人的怒氣。
黑人胸口劇烈起伏，卻是緩緩放開李享的領口，吐了一口口水，憤憤道：「真他娘的踩了狗屎。」
「好！」秦隊長突然站了出來，拍拍手掌，道：「不管是什麼原因，小黑，這可都是我們輸了。八千就八千，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他叫李享。」米娜回應道。
秦隊長笑了笑，抽出一根香煙咬在嘴裡，看了他一眼，道：「一個大男人，老躲女人身後算什麼？明天中午十二點正式來報到，別忘了給小黑哥買兩條煙賠罪。」
說完，他帶著兩位保安走了。
「沒用的東西。」秦隊長拍了一下黑人光溜溜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讓你逞強，這下多花了兩倍的價錢了。」
黑人摸著頭，滿臉無辜道：「誰他娘親的知道這小子真踩了狗屎了。」
另一邊，米娜開心得都合不攏嘴了，朝著李享道：「你昨天晚上肯定是許願了，對不對？」
李享無奈，他是真不不敢讓黑人打到自己，要是不小心直接把對方反震出個內傷什麼的，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法打交道。
一個後天三境的武夫，李享就算是站著不動給他打上一百拳，估計死的都是這黑人。要知道進入先天之後的真氣反擊，恐怕就算是這些所謂的神殿，都沒有把握能徹底治療好。
周圍的眾人眼中均是充滿了羨慕。
在他們的心中，自然是黑人照顧新人，找個借口給這小子漲點工資，這小子可真的是榜上一條大腿了啊。
他們不知道的是，現在黑人兄弟連死的心都有了。
「馬經理。」米娜突然叫住打算離開的胖子。
「明天開始，能不能幫我調一下班？我想上晚班。」米娜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馬經理皺著眉頭問道：「你不是一直都堅持不上晚班的嗎？」俱樂部也曾想過給她調休，但是小妮子一直都堅持說要一個正常的作息，由於手腳麻利，大家也都比較照顧這可愛的女孩子，沒有想到今天她竟然自己提出要上晚班，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看著害羞的米娜，馬經理突然明白了點什麼，睜大了眼睛。
「好吧。」馬經理垂頭喪氣地走了，心裡嘀咕道：這小子哪修來的福氣？
得到胖子的允許，米娜開心到了極點。她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十點了，再有個一兩個小時，紅姐就要下班了。
「你肚子餓不餓？」米娜問道。
李享搖搖頭，他向來都是沒有飢餓感的。
米娜笑道：「那正好，我們可以去外面走走，買兩件衣服，等紅姐一起下班回去。」
她讓李享去樓下大門口等她，然後飛奔去了三樓的包房，讓人去跟陳紅打聲招呼，便急沖沖地下了樓找到李享。
C區是最繁華的商業區，同時也是最魚龍混雜的地方。娛樂產所和高級商店比比皆是，同時不管是D區的平民還是C區的有錢人，都能夠在這裡找到消費的地方。
米娜帶著他穿街走巷，最後在一個男裝店面前停下了腳步。
當米娜手裡捧著幾套衣服走過來的時候，李享也意識到了少女的想法，不由道：「我這衣服還能穿的。」
「沒事，這裡的衣服便宜的很。」米娜直接將衣服塞到他手裡，讓他去換。
李享無奈，只有照做。
隨意套上一套年輕的運動裝走更衣室，米娜突然眼睛一亮，道：「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回去再把這頭髮整理一下，換一雙乾淨一點的運動鞋。」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旁邊拿起兩雙鞋子就催促李享換上。
李享身材修長，肌肉勻稱，本來就是衣服架子，一直穿著髒兮兮的武者服飾看不出什麼，如今換上乾淨的衣服，頓時顯得氣宇軒揚，一時間連米娜都愣住了。
「怎麼樣？」李享並沒有照鏡子的習慣，只是隨意套上便是。
米娜用力點頭：「一會紅姐看到了，肯定要嚇一跳。」
如果不是那頭有些雜亂的頭髮，米娜簡直就要驚呼，這就是天神的傑作嗎？
李享並沒有在意身邊一道道目光，就要回去換上原來的衣服。米娜趕緊阻止道：「那套就先別穿了，拿回去等晚上我幫你洗了。」
李享拗不過，不過這衣服寬寬鬆鬆的，的確挺舒服，也就不糾結這些小問題了。
付完款，米娜樂的像是一隻小麻雀，直接挽上了李享的手臂，大大的眼睛眯成兩個月牙，「我的眼光是真不錯。」
李享倒是從來沒有在意這麼多，「衣服，能穿就行了。」
米娜抬頭，看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心跳微微有些加快，道：「人家又不是說衣服。」
李享撓撓頭，這話他是真的接不上來。
這時候，城市的鐘聲響起。
米娜猛然抬頭，驚道：「時間過得太快了。紅姐下班了，我們快點。」
兩人就這樣提著兩大袋子的戰利品奔向神光俱樂部。
十幾米外，米娜就看到了陳紅，飛奔著跑過去。
陳紅的雙眼微紅，顯然是剛剛哭過，臉上精緻的妝容已經全部毀了，頭髮有些凌亂。
米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看到李享出現。陳紅眼睛亮了一下，馬上低下頭，不敢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
「又是那個姓黃的嗎？」米娜沉聲道。
這件事，整個神光俱樂部早就人盡皆知了。昨天夜裡，青稞集團的總經理，黃新泉點了陳紅連唱三首歌之後，讓她喝酒，在被拒絕之後，直接拿酒潑到了陳紅臉上，還要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跪著道歉。
陳紅一氣之下，抄起酒杯就直接往他頭上潑去。
黃新泉帶著十幾名部下，大鬧神光俱樂部，最後還是被秦隊長帶著人攔下才沒鬧出大事。
而昨晚，神光集團已經讓陳紅做出檢討，今天一定要給黃新泉一個交代。
對於神光來說，青稞集團可是大客戶。
「半小時前，他剛來。」陳紅深吸一口氣。
剛才黃新泉又來了。
陳紅在包房裡，連喝了三杯白酒當做賠罪。黃新泉當時看著她冷笑：「一個小小的D區賤民，當婊子還想立牌坊。」
陳紅氣的差點再次動起手來。還是被保安隊給攔了下來。
想到這幾天的經歷，陳紅哭了一陣。
黃新泉指著她的鼻子威脅道：「從今天開始，老子要讓你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她氣不過，便直接跑了出來。
馬經理已經跟她說了，明天如果還是這態度，以後就不用來神光上班了。
「米娜，我們為什麼要生在D區？」陳紅看著這個燈紅酒綠的地方，呢喃道。
米娜紅著眼睛，拍著她的背，安慰道：「紅姐，放心吧。我們的生活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突然想到今天的事情，轉移話題道：「你知道嗎？今天李享面試通過了。你猜猜工資多少錢？」
陳紅瞟了李享一眼，低聲道：「保安還能有多少錢，撐死了三千多，他這個樣子，能三千就不錯了。」
「那你可就太小看他了。」米娜獻寶一般伸出兩隻手指，比了個八的手勢。
陳紅驚訝道：「三千八？」
米娜笑著搖搖頭：「八千！」
「怎麼可能，我的底薪都只有五千。還是剛加不久的。」陳紅當然是不信的。
「信不信由你，明天來上班你就知道了。」米娜笑道。
陳紅自然知道米娜從來不說謊，轉頭看了一眼李享，淡淡道：「恭喜你了。」
李享嘴角一動，眼睛里有一道寒光閃過，道：「欺負你的人就在這裡面？」
「李享你別衝動，你今天剛剛面試通過，這個時候千萬不能鬧事的，不然工作就吹了。」米娜嚇了一跳。
陳紅只覺突然間被人澆了一桶冷水，看著眼前這男人冰冷地雙眼，連忙道：「沒什麼大事，就是一點小委屈，我自己調整一下就好了。我們走吧。」
「確定沒事嗎？」李享也不了解具體情況，再次問道。
「真的沒事，走吧！」陳紅過來，和米娜拉著李享，趕緊離開神光俱樂部。
回去的車上，兩人已經恢復過來，有說有笑，當聽到米娜說自己要求改成晚班的時候，陳紅偷偷瞄了一眼角落裡一直沒有吭聲的李享，壓低聲音道：「你個見色忘義的傢伙，以前我求了你多少次跟我一起上班，也沒見你同意。」
她偷偷摸摸地看了看李享，笑道：「不過，你選的衣服挺好看。」
「紅姐要說的不是這個吧？」米娜看著她，似笑非笑。
陳紅擰了一下她的手臂，惡狠狠道：「這才兩天呢，就學壞到這個樣子了，以後還了得。」
她能夠感覺出來，米娜這兩天的確變得活潑了許多。
米娜咯咯咯直笑個不停。
「那明天怎麼辦？」米娜問道。
陳紅沉默了一會，拿出紙巾擦掉自己臉上的妝容，認命道：「還能怎麼辦。最多這份工作就不要了，另外再找吧。」
「那多可惜啊，你都堅持了快五年了，還有幾年……」米娜道。
陳紅突然打斷米娜的話，將聲音壓到只有兩人聽得見。「米娜，你真的相信只要這一輩子服從安排，好好做貢獻，下輩子就一定能出生在一個好人家嗎？」
她認真地注視著米娜，顯然在說一個極為認真的話題。
米娜毫不思考地道：「當然相信啊，那可是神使大人親口說的，我們這輩子之所以生在D區，就是因為我們上輩子做的不好，所以這輩子要多做貢獻來補償啊。」
看著少女，陳紅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一轉頭卻發現李享在看著她。他不會是聽見了吧？米娜如此想著。
不過她並不太在意。
對於這個問題，如果是兩年前問，她的答案肯定跟米娜分毫不差，這是從她們出生那一刻起就被灌輸的理念，但是這兩年隨著她接觸的人越來越多，見多了各式各樣醜陋的嘴臉，他不禁在想一個問題：這些人就不怕下輩子重生成豬狗嗎？難道他們的心裡就沒有神明的存在？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快兩年了。
那些該快活的人更加逍遙快活，而最底層的她們，在無私做著貢獻，期待著下一輩子能夠重生在一個好人家。
回到住處，很快洗漱完畢之後，陳紅看著很快進入夢鄉的米娜，微微嘆了口氣，起身打開門，來到走廊。
遠處的神殿，依然散發著柔和的神光，就算是夜裡，那高高在上的神像依然清晰可見。
從懂事的那一刻起，周圍的所有人都在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每個人在神的光輝之下，都能過上最好的生活。
真的是這樣的嗎？
周圍幾公里之內，破舊的平民區髒亂差到了極點，每當下雨更是難熬。可是C區那高樓大廈，那酒醉金迷？
難道他們真的是前生修來的福氣？
「睡不著？」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身邊，她竟是沒有發現。此時，她只穿著一件很短的睡裙，上身更是只有一件薄到極點的睡衣，一頭微卷的棕色秀髮還有些水氣，玲瓏畢現。
她微微一驚之後發現男人的目光並不在自己的身上，鬆了口氣，不著痕迹地彎了下腰，道：「今天下班太早，有點不習慣。」
「今天在車上的話，我聽見了。」李享開門見山。
陳紅大驚，看著眼前的男人，冷聲道：「你是在威脅我嗎？」
很快，陳紅髮現自己想多了。眼前的男人轉過身來，目光如水，卻又帶著絲絲的歉意，那雙眸子在夜空下，顯得如此深邃而迷茫。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
李享心情稍稍有些低落，看著陳紅，道：「是我讓你們失望了。」
陳紅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但是心中那一絲感覺卻縈繞不去，她歪了歪頭，問道：「你也有同樣的疑惑嗎？」
話一出口，她發現眼前的男人竟是笑了。
笑的理所當然，甚至是……有些猖狂？
李享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大笑了幾聲之後，道：「當然沒有！」
陳紅有些失望，嘆了口氣道：「你也相信人的命運是上輩子就註定的？」
李享搖頭道：「恰恰相反。我只相信有志者事竟成。至於你們眼中的神明，在我眼裡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