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會跳舞的紅皮鞋(十)
劉婷宇被嚇得不輕,趕緊從那隻手中掙脫出來,驚魂莆定地退出兩步遠。
道士重新把伸出的那隻手擺回成原來的樣子,又對蔡帆10歲的女兒說了剛才那番話。
劉婷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出靈堂,煩悶地點了支香煙。
淡淡的煙霧在指尖縈繞,她在工作中時常會感到煩悶,但讓她吸煙解悶的時候卻並不多。
小趙迎著笑臉跟了出來,關心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看著那張彷彿永遠沒有感傷憂愁的笑臉,劉婷宇微微搖了搖頭,一向聰明冷靜的她忽然很羨慕這種傻人傻福的性格:「我們只有八天的時間了,你還能笑道出來,你到底有沒有心肝!」
小趙猥瑣地道:「我剛入行警察的時候,是你教我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有些事是急不來的,每天看大家都在愁眉苦臉,我只好厚顏無恥的微笑了!」
「放鬆點吧!」
「我怎麼放鬆?我好幾天不敢睡,一睡就做噩夢!」
劉婷宇嘆氣。
小趙笑容一收,忽道:「對了,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彙報!」
「你讓我盯著的那個當鋪掌柜有點古怪,自從昨天把我們趕走之後,他的鋪子就一直關著,他只在晚上的時候會出來打包些吃的東西,其餘時間都在當鋪里!」
劉婷宇道:「你不說我差一點就把這事給忘了,現在看來那個當鋪掌柜確實十分可疑!」
「要不要我把他請到警局喝我們的鳥屎咖啡!」
小趙臉上寫滿邪惡的陰險,所謂的鳥屎咖啡,味道絕非一般的銷魂,十個人有九個半都不會喜歡那種味道,是重案組專門對付頑固性嫌犯的絕門秘葯。
「那倒不必,先別打草驚蛇,你讓負責監視的同事小心一些,千萬別暴露自己!」
一邊對小趙交代著,劉婷宇一邊在筆記本上梳理出一條新線索——「當鋪老闆!」
夜幕降臨后,某公寓內,薛奇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大棉被裡,明明已經把空調開到最高制熱,但那種凍裂靈魂般的寒冷卻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
一個人竟可以在酷暑之夏冷成這個樣子,難道說,寒冷是來自內心的?
「咚咚!」
在口門玄關的位置擺放著一個長方形的生態魚缸,一隻羅漢魚凶神惡煞地瞪著一雙紅色的大眼睛,從頭部到腹部都是一片恐怖的血紅色,那一聲聲輕輕的「咚咚」聲就是它撞擊玻璃壁的聲音。
薛奇在這樣突兀的聲音刺激下怎麼睡不著,裹著棉被走下了床,來到泛著冷光燈映照的魚缸旁邊,看見那尾羅漢魚格外兇猛,真擔心它會撞破了這加厚的鋼化玻璃。
魚缸中還有幾隻小烏龜,看起來慢條斯理,可吃起肉來毫不留情!把兩種兇殘的水生動物放在一起,它們經常在魚缸中打鬥,它們的居所好似一個殺氣騰騰的戰場,水中時時地泛起陣陣濁浪。
一隻羅漢魚又向一隻烏龜發起了攻擊,它張開大嘴想咬住烏龜的後腿,烏龜趕忙將後腿縮進殼中,並轉過身來反咬一口,羅漢魚機敏的一閃腰讓它咬了個空,反過身來又繼續撕咬……
薛奇看到這一幕情形趕緊拿起一把碎肉撒進水中,它們爭先恐後地搶食碎肉,有的各咬住碎肉的兩頭強行撕扯,有的得到了一塊肉,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別人盯上了,被追的滿世界亂跑。
但只有那尾羅漢魚彷彿跟鋼化玻璃較上勁了一般,不停地用尖厲的嘴撞擊玻璃壁,起先是一下一下的撞,到後來已經發了瘋似地猛撞特撞。
薛奇又驚又怒,伸手進去想把那尾暴躁的羅漢魚捉出來,卻不想被它咬住了手指。
還沒來得及掙扎,只感覺自己正被一股力量往魚缸里拖。
和人的力量相比,羅漢魚的力量是那麼微不足道,但就是這不值一提的拖拽之力,竟將薛奇生生拉進了魚缸,他在浴缸里撲騰著想掙扎出來。
這時,一根拐棍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死死地勾在魚缸的底部,大口大口的氣泡從缸地翻了上來,掙扎了沒一會兒功夫,薛奇就徹底沉默了.....
第三天一早,警務處總檔案科傳回一份簡歷,劉婷宇按照簡歷上的訊息找到了相關警區的警長,對警員廖偉進行了側面的調查。
警長看過簡歷后一眼便認出了這名警員,而且印象十分深刻:「廖偉,35歲,警員編號39211,入警十三年,原來是西九龍分局重案一科的刑警,十年前被調到我們警區,在西九急診室駐守了十年!」
劉婷宇對此感到很詫異,即便是嚴重違反警察紀律的警員也不致如此,而且行為薄上寫了廖偉在從警生涯中工作表現良好,這就更加說不過去了。
她問警長:「他被派去急診室守了10年這麼久,個個都有機會出來,什麼他沒有?」
「督察!他是有點問題,性格問題,他這個人孤僻自閉,跟很多同事都合不來,而且,駐守西九急診是他自己要求的!」
警長話音剛落,門外一個聲音響起:「報告!警員39211報到!」
劉婷宇了解了一些基本情況后,對警長道:「你先出去吧!」
警長離開后,廖偉坐了他剛坐過的那把椅子,劉婷宇開口道:「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吧!」
「是的!督察!」廖偉沒有表情的回答。
劉婷宇沒有過多的寒暄,把一份調職報告推了過去:「我準備把你從西九急診調到重案組,你有什麼意見嗎?」
廖偉道:「你調我出來,是因為老蔡的關係嗎?」
劉婷宇斷然道:「當然不是,我調你出來是善用警隊資源,」
「謝謝督察!」
劉婷宇翻開調職報告,手指著簽字的地方輕鬆地一笑:「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在這裡簽個字,從今天起就跟著我吧!」
廖偉沒有多想,他需要一個機會重新揭開舊案,還有什麼比劉婷宇所領導的重案行動組更合適呢?
痛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從今天起,他就是專案行動組的刑警了。
劉婷宇滿意地收回調職報告,接著拿出一封檔案袋道:「這是我們正在偵破的一起案件,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廖偉接過檔案袋仔細地翻閱起來,不時會問出一些問題,劉婷宇都毫無保留地為他解答。
在職屬關係上,她是他的上司,但她還是希望能從他這裡得到一些不同的看法。
畢竟廖偉也曾是一名刑警,論起經驗和資歷絕不在自己之下,何況他對那件舊案也有著親身參與的知情。
了解了案件的進程和全部線索后,廖偉對劉婷宇展現出無懈可擊的思維邏輯十分欽佩,對她的刑偵能力也是高度認可。
從剛才的交流中,在她表達自己的某些觀點時,廖偉甚至會不由想到自己的姐姐,兩人的身影在他眼中重疊在一起,同樣的冰雪睿智。
迎著劉婷宇期待的目光,廖偉從容不迫地道:「你認為這件案子跟十年前的舊案有關,以此作為偵破案件的突破口,這點和我的思路不謀而合!」
「但是...」
劉婷宇饒有興緻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那句「但是」也預示著後面的話將成為案件新的轉折點,廖偉頓了一下,繼續他沒說完的話:「你對案件偵破的方向十分明確,卻不清楚這件案子概念!」
「什麼意思?這是一起兇殺案,難道你認為這是一起自殺案件?」
聽廖偉話中意思,這件案子似乎另有隱情,劉婷宇及時表達了自己的疑問,綜合各種線索和特點而言,這無疑是兇殺案,就像1加1等於2一樣,概念是顯而易見的。
廖偉對劉婷宇的反應並不顯驚訝,仍波瀾不驚地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的確是一場特徵明顯的兇殺案,但不是人為的兇案,有時候我們看到的並不是事物的本質,如果從一開始就被表象所迷惑,這件案子也就沒有了真相!」
劉婷宇喝了口面前早已涼透的咖啡,輕輕皺眉道:「不是人為的案件?你越說越離譜了,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廖偉平靜地注視著她的眼睛,把身體向前傾斜了幾分,以顯示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全是認真的,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督察!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
咖啡入口,苦味沁入味蕾,回味是悠長的苦澀深醇,但這上等的摩卡咖啡卻隨著他一句話而變了味道,又像是臭肉腐爛的味道:「廖警員,你有多久沒去警局的心理輔導室做過精神鑒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