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允許你入殿九十九步

夜色瀰漫，黑暗與混沌在籠罩著這個世界。

英烈城，白樺街21號，是一處明顯有著中土風格的宅院。

宅院深處，一座閣樓二層的卧房內。

「嗚……」

黑暗中，一個身影正緊緊地蜷縮在床上，渾身都不住地顫抖著，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聲痛苦而掙扎的低吼聲。

過了許久，他身上的顫抖才緩緩停止下來，逐漸恢復平靜，隨即渾身癱軟地躺在了床上。

桌上的一根蠟燭忽然亮了起來。

昏暗的光線照亮了他的臉，赫然是正義兵團的中隊長『黎成海』！

此時，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濕，蒼白的臉上有著一絲迷茫和恐懼，以及……深深的無助。

黎成海仰躺在床上，怔怔地望著帷帳，過了許久，他忽然開口道：

「我越來越難控制自己了……那譫妄幻覺帶來的精神污染也越來越嚴重……

「你說，我還能支撐多久？」

卧房內只有他一個人，他這話卻不像是在自言自語。

下一刻，在他的床邊處，忽然憑空浮現出了一個身穿青袍的美麗黑髮女子，坐在床邊輕柔地擦拭著他額頭上的汗水，一臉心疼地柔聲道：

「你一定要堅持住啊……不是說英靈聖殿的高層成員，可能擁有一些對抗精神污染的特殊方法嗎？你如果能找到他們，說不定還有希望的，千萬別放棄啊。」

黎成海聞言，臉上多了幾分苦澀的笑意，搖頭道：

「青語，以我現在的這點能力，根本沒希望找到那些高層成員的……

「唉，都怪我太急於求成，前兩年修習精神咒語太過頻繁，明知道譫妄幻覺連續出現，還要強行修習……不然也不會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如今不僅精神力無法寸進，就連魔神食客的職業能力也無法進步……

「呵，我算什麼天才啊……」

青袍美麗女子默默地望著他，含著淚低聲道：

「對不起，全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急著讓你替我報仇，否則也不會這樣了……」

黎成海轉頭看著她，伸手擦掉了她的眼角的淚水，輕輕搖頭道：

「這怎麼能怪你……能召喚出你，擁有你這個英靈，就是我最大的幸運了……」

兩人默然無語。

過了半晌。

青袍美麗女子忽然說道：

「對了，你今天不是去見了一個有可能是你們英靈聖殿的新成員嗎？那個女孩兒……說不定她懂得對抗精神污染的方法呢？你要不要問問她？」

黎成海嘆息了一聲，說道：

「她恐怕是碧洛斯的傳人吧……

「我今早去碧洛斯死亡的現場看過一次，碧洛斯身上的教典不見了，所以猜測她可能有了傳人，再而且地下室內的那個召喚儀式法陣，原本還能再用一次的，或許外人不清楚，但我卻知道，那法陣的最後一次也被用掉了。

「加上那個女孩兒又買過一件年份極長的骨灰盒，所以我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碧洛斯的傳人，估計已經召喚出了英靈，那現場恐怕也是偽造出來的。

「但……連碧洛斯都不知道對抗精神污染的特殊方法是什麼，更別說她的傳人了，雖然那個女孩兒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天真，但恐怕也是她的英靈教她的吧……」

他微微搖頭，說道：

「反正我也快堅持不住了，何必再和她暴露身份呢？宗教成員註定是沒有好下場的……不如讓她也一個人好好活著，否則接觸得越多暴露的風險越大。」

青袍美麗女子眼神中滿是憐惜，低聲道：

「你總是這樣……總是為了別人著想，當年也是，如果你不是為了掩護你的老師離開，你也不用加入正義兵團這麼危險了……」

「如果不是老師，我早就餓死了……如果沒有老師，我也不可能召喚出你，這點報答又算什麼？」黎成海微微搖頭。

青袍美麗女子沉默了，只是低頭吻著他。

半晌，唇分后，黎成海轉頭望著她，輕聲道：

「青語，我估計……下次的譫妄幻覺爆發，我就堅持不住了……我，不想成為邪神使徒，下次爆發的時候，你就殺了我吧，能死在你手上，也是一種幸福了……」

「我不要……」青袍美麗女子頓時痛哭失聲。

黎成海緩緩閉上眼睛，說道：

「我太累了，青語，好不容易抗住這次精神污染，讓我睡一會兒吧……」

青袍美麗女子擦了擦眼淚，低下頭吻了一下愛人，這才消失不見。

那一根蠟燭也隨之熄滅。

房間內再次恢復了一片漆黑，黎成海在黑暗中逐漸陷入了沉睡之中，進入了夢中。

恍惚間，他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響起。

誰？

那聲音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著，並且變得越來越大，很快就如同滾滾雷動般在他的耳邊響徹，透露著無盡的威嚴和高高在上的淡漠。

「前來見吾。」

黎成海猛地驚醒過來，豁然睜開了雙眼，隨即愣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周圍，赫然發現自己並不在英烈城自家的床上，而是站在一處龐大的青銅牆壁之前！

腳下是透著古老氣息的斑駁青銅地面，而遠處則是浩瀚無邊的幽暗星空，站在這裡竟然可以看到無數傳說中的『星辰』！

他又轉身看去，赫然發現身後是一條通往下方的巨大階梯，階梯散發著黑曜石般的神秘色澤，一眼望去居然看不到盡頭，彷彿連同著遙遠的下界一般。

「這裡……這裡是……」

黎成海顫顫巍巍地打量著周圍，心中陡然升起了一個讓他震驚萬分的駭然念頭。

他豁然抬頭看去，只見『青銅牆壁』上方的邊緣處還有著流轉的光芒，勾勒出了一個讓他有些熟悉而陌生的傳說形象……

他往後退了幾步，縱觀之下才發現青銅牆壁呈現六邊形，上面雕刻著無數奇形怪狀的浮雕，而牆壁的中央還有著一道深邃的縫隙，隱隱透出絲絲神秘的光芒……

「這是門！」

黎成海猛地反應過來。

黑曜石般的通天台階，青銅巨獸般的龐大神殿，雕刻著無數神異的青銅六邊形巨門……這一切都說明了一點。

他不可思議地喃喃道：

「怎麼可能……這似乎是教典中記載的……偉大的英靈之神所居住的神殿！」

就在這時——

「轟隆隆！」

眼前巨大的青銅牆壁陡然裂開了，或者說，這扇青銅巨門緩緩向兩側分開了，顯露出了幽深黑暗的神殿內。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條碧綠色的翡翠之路，沿著殿門通往神殿的深處。

與此同時，一種如天空倒塌般的壓迫感從神殿深處傳來，這壓迫感高高在上，浩瀚無邊，猶如天際的驕陽，明知烈日不可靠近，但陽光卻孕養萬物，並無霸道毀滅之意。

神威？

黎成海忍不住跪伏在殿門前，心中充斥敬畏和激動，難道偉大的神終於聽到了他的祈求嗎？

然後，一個恍若來自天穹之上的浩渺聲音響了起來：

「卑微的信徒，允許你入殿九十九步。」

神在召喚我？黎成海激動得渾身都顫抖起來，雙腿發軟地站起身，慢慢地跨過神殿的門檻，沿著翡翠之路一步一步地走向殿內。

一二三四五六七……

同時，他心中也慢慢數著，生怕多走一步或者少走一步，違逆了神的意思。

教典上記載過，翡翠之路長達9999米，而他只能走99步，僅僅是翡翠之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但他已經很知足了。

畢竟，在教典的傳說中，歷代執掌英靈聖殿的『聖主』，也只有極少數才能走到翡翠之路的盡頭。

一般的信徒連覲見神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進入神殿了！

……九十八，九十九！

終於，在黎成海走到九十九步的時候，便立刻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遙遠處那神座之上籠罩在陰影中的偉岸身影，那便是滔天神威的中心。

是神！

黎成海不敢如此不敬地直視神明，立刻跪伏在地面上，恭敬而虔誠地開口道：

「神，您的信徒黎成海，遵從您的意志，前來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