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拒絕

不知道你是否也會有這種體驗。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總會忽然想起家裡的小床，想起媽媽第二天的早飯，鄰居家的狗，甚至門前的那棵香樟……

十一前的周末，小五媽打來的電話。

「你爸讓我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嗯……過幾天吧。」夏小五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正在處理彙報的稿子。

「過幾天是幾天啊，你爸說了，這十一的車票難買，現在好多車次都沒票了。」

「媽，我這還有一禮拜呢，而且我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事情辦完。」

電話那頭頓了頓，「這樣，你日子一確定下來，就趕緊和我們說，聽到沒？」

「知道知道。」

「對了，S省過幾天要降溫，衣服多穿點，別穿個短袖出門，聽到沒？還有，你那裡空氣不好，都是個什麼2點5的，出門帶個口罩，別總把嘴巴當做吸塵器，用鼻子呼吸……」

「知道，知道了……」夏小五無奈地點頭，看著外面熱得難以忍受的艷陽天，以及耳邊媽媽一如既往的嘮叨，「媽，我真沒空，掛了。」

她掛下電話，每個月總是有那麼幾天心情複雜。

「小安安，幹什麼呢……來吃水果啦！」肖恩學長自從戀愛了之後幾乎成了一個全職保姆，你難以相信肖恩這樣看似不解風情的人，每天就開始送各種吃的喝的投喂方晴晴。

方晴晴也時而感慨，戀愛使人發胖。

她咬了一口西瓜，九月份幾乎沒有什麼西瓜了。

「我媽說了這倆天要降溫，讓我穿長袖，這不是讓我中暑嗎！」張武一口一個聖女果，站在空調底下肆意地吹著涼風，「要我說啊，就這冰鎮西瓜最得我心！」

方晴晴揉著濕了的頭髮，「你給雅安留點，別光顧著自己吃了。」

「想什麼呢小安安？」張武塞過來一個聖女果，「嗯，在做專業課的彙報？對，下周彙報是你們組了，坐哪兒了？」

「嗯，還在整理稿子。」

方晴晴見她神色有些不對，走過來問，「你們組不是有陳方然嗎？怎麼讓你整理稿子？」公開課大多人都是不同專業的，而他們組的陳方然是大神人物。

……

「雅安啊，我下周想去參加個比賽，這段時間要準備一下，你能不能幫我那部分做了？」陳方然想要準備的那個比賽，其實就是院級的一個小比賽。

她是學生會辦公室的副部，這次比賽還有兩個副部都去了，她要是不去，下回部長競選肯定又有人有意見。

夏小五自然也不能說什麼，「那好吧，我和李然一起完成你的部分。」

陳方然顯然還有話說，「那個，李然他和我也是一個組的，都很忙，你說我們組就你一個人比較閑，要不這次，你就辛苦一點，多做點？」

「可我一個人怎麼做完整個組的彙報？」夏小五有點生氣，因為陳方然的事在她看來根本不算什麼理由，只是她想競選學生會的私心而已。

「你放心，我們很相信你的水平的，這種程度的彙報，對你來說不是問題。再說了，我們也不常求人幫忙的，就這麼一次，都是一起上課的同學，你說是不是……」陳方然的口才向來是好的，而再三地勸說與賣慘，反倒是這時候夏小五不答應有點故意刁難了。

果然，道德綁架，什麼時候都不缺。而拒絕這種事，太難學會了。

……

「嗯，他們有點事……」

夏小五很不喜歡一句話，叫做能者多勞，原像陳方然那種不是所謂的能者，而像她這樣不懂拒絕，卻願埋頭苦幹的人，才能稱之為能者。

「你有和他們商量過嗎？分工合作會快些，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幹完。」

「他們下周還有一個比賽，估計顧不上這個了。」

「是啊，有時候，煩心事總是難以拒絕的。」方晴晴趴在同一根欄杆上，微風吹起他們的髮絲，「這樣吧，我幫你一起！」

「可你不是約好要和肖恩學長出去嗎？」

方晴晴眨了眨眼，「肖恩算什麼，誰讓我們家小可愛被欺負了不能說，心情不好。」

夏小五一把摟住她的腰，「我們晴晴果真最好了。」

「吼吼吼，也不知道上學期誰，也抱著我說，我家阿武最好了！哼！」張武探出個腦袋。

兩人笑了，夏小五道，「那阿武也是極好的。」

阿武學著港劇腔，「咱們做姐妹的嘛，有今生沒來世的，這次，當然還是幫你咯！」

尤蔡也走過來說道，「我今天可以不去圖書館，我搜集資料吧。」

四個人的感情，也許會因為距離而疏離，但卻很容易因為一件事，再度聚在一起。

方晴晴提議，「我們四個人一起做，應該很快就完成了吧！說不定還有時間，一起看本電影呢，我們好久都沒在寢室一起刷劇了……」

不知道，你是否也會有這樣的感覺，當你身後站著很多人的時候，你就突然不怕了，好像之前的慌張與不安也能瞬間消失不見。

那時候，我們雖也有小打小鬧，但卻永遠是一致對外。我們生氣難過，吵架哭泣，卻也會在第二天小心翼翼看著對方，試著靠近。

也許你永遠學不會拒絕，但你卻會感謝，那些年在你失落時，始終站在你身後的朋友。讓成長這條路上，不再孤寂。

當然，也有的人天生就會拒絕，而且那張嘴從未輸過。

……

「奶茶，奶茶來啦！」十一的火車站來來往往都是人，宋同學一路小跑，大概是看差了，夏小五總覺得今日的宋子文性情大不一樣。

「宋老闆，果真是大老闆啊！」林風喝了一口冷飲，簡直是一下子回血，「超好喝！」

宋子文微笑道，「謝謝。」

夏小五看著倆人，這年頭世風日下，付錢的還要和白喝的說謝謝了？

一到節假日，火車上就都是人，到處是熙熙攘攘的，尤其是火車有好多站票，車廂里的空調不足，各種土特產的味道夾雜在一起。

夏小五看了眼車票，一個中年女人已經坐在她的位置上了，分明看到她，卻仍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您好，這位置是我的。」

女人看了眼她，繼續靠著窗，沒好氣說道，「我坐那邊那個位置，你坐那邊去好了。」

夏小五也不是什麼沉得住氣的人，聽這語氣便覺得不適，「是這樣阿姨，我們四個同學的票都是買在一起的，換位置的話，不太方便！」

「我說你個小姑娘，換個位置怎麼了？」女人一隻腳擱在了窗戶上，還不自覺地抬高嗓門，「我腿不好，你讓我坐在這個位置怎麼了，又不是不給你座位？」

夏小五這就沒有好臉色了，「阿姨，這是我的位置，我有權選擇換和不換。」

「偶喲，還有權，多讀書了不起了是吧？還大學生呢，知不知道要禮讓殘疾人啊，一點素質都沒有？」

宋子文此時倒也強硬，「阿姨，你有素質占別人座位？」眾人聽著有理，大部分人讓這女人別鬧了，可後來她的丈夫也來了。

「吵什麼呢，小姑娘！」丈夫剛在車下抽完煙，體態稍大，語氣倒還算好，「我老婆呢，腿不大好，她就喜歡啊靠窗點的位置，小姑娘你就讓讓她，反正也不掉塊肉是不是？」

這夫婦兩人，一個死皮賴臉，一個道德綁架，倒是般配。

「喲，大叔你這坐錯位置了吧？」林風和陳子楓終於放完行李過來，「這我朋友的位置，趕緊讓讓啊……」

丈夫有些尷尬癟著嘴，「那個，我和你們朋友說好了，換個座。」

「你們答應了？」陳子楓看著她倆，她倆搖頭。

「我們就在那邊的位置，小姑娘，幫個忙嘛！」

陳子楓一眼就看出那傢伙是欺負夏雅安好說話，乾脆走上前，問道，「這位先生還有這位女士請出示你們的車票。」

妻子微微挪了挪身子，「幹嘛？嚇唬我是吧？你有什麼權利查我車票！」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三規定，有擾亂公共汽車、電車、火車、船舶、航空器或者其他公共交通工具上的秩序等行為的，處警告或者2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陳子楓拿出車票，「顯然這不是你們的位置，要我叫乘警嗎？」

妻子顯然有些想起來了，可丈夫還是有些掛不住面子，「你嚇唬我啊？」

夏小五微微扯著他袖子，「你不會胡說的吧？」

他低聲說道，「剛查的百度。」

「機智。」

陳子楓依舊笑著說道，「要是不接受配合，嚴重者會被處以終身不得坐公共交通工具。」

「你以為，你隨便胡謅，我就會相信！」

「不是阿姨說的嘛，我們讀書多，所以不會騙人的。」陳子楓咬著棒棒糖，氣勢不輸，「我們也沒損失，就是阿姨和叔叔以後不能坐火車出門了，公交巴士應該也不行。」

丈夫此時還不想認輸，倒是這妻子有點怕了，帶著那雙瘸了的腿利索地換了位置。敢情這就是所謂的殘疾人？

「喂，現在真有這麼厲害的法律嗎？不坐公交和火車，那以後不是只能騎車出門了？」

陳子楓將包放在懷裡，「這些是我胡說的，放心，那種脖子以上殘疾的人聽不懂。」

為什麼忽然覺得，人有時候真該毒舌一點，理直就該氣壯，得理何須饒人。

她還是頭一回覺得，陳子楓的毒舌那麼有魅力。

【不定期更新的小劇場】

四人十一決定結伴回家，從S大出發，宋子文和林風、夏小五三人一道過去，至於陳子楓嘛，應該早半個小時就在車站等他們了，他向來守時。

城鄉公交上，除了人，還是人。

宋子文站在靠下車門的位置，抱著一根欄杆，耳朵里是熟悉的音樂，儘管在這麼多人的車廂里，仍舊很難找到一絲平靜。

果真，身後有不一般的躁動。

她長長的頭髮被微微撩起，那個人將手搭在她的肩上。

身子猛然一顫，她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善意地打擾，可卻很難開口。

那個躁動的心似乎開始得寸進尺，朝著她的脖頸輕輕蹭去，她嘗試朝著另一個方向挪動，可這個人卻像是盯上了她一樣。

「讓一讓，讓一讓……」後頭熟悉的聲音，以及乘客們的不滿咋舌。

只覺得一手將她從水深火熱中拉了回來，那手勾著她的肩，眼神中帶著微微傲嬌之態，「怎麼樣寶貝，想好下車吃什麼了嗎？」

宋子文愣在原地，看著林風使勁地使眼色，才意識到他這是在解圍。

「奶茶……」

「好的沒問題，我們家寶貝愛吃什麼啊，都給買！」他摟著她的肩，一手扶著桿，一雙眼則是斜視掃過方才那人的方向，那個中年男子畏畏縮縮地轉身，像是被他的眼神所嚇怕了。

很多人不了解林風，因為他們永遠不知道他是多麼溫柔的一個人。

所幸的是，宋子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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