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那個情感白痴

多年以後，回想起學生時代的事情，甚至想不起那個人的名字，也許只是想得那時的感覺，或許還是會觸動。多少年後的我們，流年笑擲，貪戀那時的青春年少，也是在所難免。

期待故事的最終，我們還是會和對的人相遇。

實習結束，回到S大，門口的奶茶店顯然又換了新招牌。一路上，也是些面生的人。

「我說咱們學校的奶茶店也太多了。」阿武長嘆一聲，「其實像開這種奶茶店的最能賺錢了，製作快，成本又不高，你說我們畢業之後，一起開家奶茶店怎麼樣？」

直到大四，未來才開始一點點清晰起來。就這樣我們各自開始解鎖新的人生篇章，阿武謀划著創業，尤蔡準備著考研，至於方晴晴依舊在更新那些小文章。

不管怎麼樣，那個時候我們總是覺得，無論未來工作如何，離得多遠，我們之間的情誼永遠也不會改變。

「雅安，你看那邊那個人，像不像陳子楓？」

遠處新開的奶茶店，隊伍老長，最前邊站著的是一個男生，同行還有一個女生。也許是同款的黑色雙肩包，產生的錯覺。

阿武於是吵著要去那邊的奶茶店，她也不得已被拖去湊那家店新出的買一送一活動。

她彷彿對這個後腦勺十分熟悉，按理說，劇情發展不應該這麼狗血。

「一杯抹茶奶昔。」女生聲音有點粗，頭髮黑色長披肩，看不清樣貌，「楓你吃什麼？」

夏小五認得出後腦勺，十分肯定這個親昵且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的稱呼，是陳子楓無疑。

「這陳子楓女朋友從來沒見過呀！」阿武還沒說下去，方晴晴的胳膊就用力懟著她了，其實夏小五也只是愣在原地三秒，沒他們想的那麼不堪。

「沒，聽他說起過……」她臉上笑意漸僵，心中千萬個猜測卻一遍遍地掠過，撓著她的心頭，觸著裡頭熱乎乎的心。

她夏小五向來不是一個自信的人，可就是這樣，老天爺，也耍她一次又一次。

「要不，我們換一家奶茶店吧？看這隊伍也挺長的。」方晴晴提議。

阿武也識相點頭，「就是就是，這家奶茶店還不如以前咱們喝的那家！」阿武的聲音大了些，男孩回頭，四雙眼緊緊盯得他發毛。

他眼睛一眨，看見那個想要逃竄的身影。

「夏雅安！」他一聲叫住，小步跑來，遞過去那杯熱奶茶。

她抬眸，不溫不熱的語氣問，「這麼巧啊？」

「不巧，我來找我女朋友看電影。」

她心頭微微一緊，仍舊輕鬆地問，「你女朋友，S大的哦？」

「當然，你不知道嗎？」她心想，知道？知道個鬼！

陳子楓舉著那杯奶茶良久，「喝吧，買一送一的。」

她望著抹茶奶蓋，想著這買一送一的活動，深吸一口氣。

阿武同學顯然是感受到了這股子殺氣，在一旁勸道，「那什麼，小安安，你不是說，想去吃火鍋嘛，走走走，我們……」

還沒說完，後頭的女生已經大步走來，「楓，走吧，去找你女朋友去！」

於是這一刻，三張臉幾乎統一表情，目光陷在那個「奶茶女孩」臉上，這個髮型和剛剛的背影，為什麼會是配著這樣一張大老爺們的一張臉啊！

強烈的違和感，讓眾人一時說不出話來。巨大的黑線在她們的腦門后滑下——

「這麼多朋友啊，楓，你怎麼都不給我介紹一下？」

「你認出來了嗎？」方晴晴勉強微笑著。

「我總算知道，什麼叫做背影殺手了。」阿武精闢總結。

奶茶女孩，啊，不是，奶茶男孩抖了抖肩上的頭髮，「啊，這就是嫂子吧！」

夏小五看了眼周圍，嫂子？微微蹙眉。

這貨倒是自來熟，「哎呀媽，我去，我哥，楓哥呀！」

夏小五看著陳子楓，「哦，楓哥，不好意思啊，我不認識他。」

「夏雅安，你……」

初春的天還沒徹底暖起來，空氣中多水霧。湖邊的小道上，幾隻麻雀跳，從來不怕生人。

他跟在幾米遠的地方，說道，「剛剛那個是我室友，喜歡攝影，之前就說想要來S大取景。你不上回說想考公務員，這次就順便給你拿了些材料。」

「和女朋友看電影，還勞煩你順便想到我，真是麻煩了。」她沒好氣說。

陳子楓微微叉著腰，腳步依舊跟著她，「夏雅安……你晚上有空嗎，一起看電影？」

「你……什麼意思？」水霧凝結在身上輕輕薄薄涼涼，隔壁的麻雀一跳一跳地湊過身。

「我說你真的蠢得可以啊，夏雅安？」

「既然你那麼聰明，那你告訴我啊？」

小虎牙盯著眼前的女孩，目光一刻不松，「我喜歡你，你明白嗎？」

她腳步止住，林蔭路下他的眼神，就和那年他解不開的那道電場題一樣，期待而又害怕結果令人失望。

「喜歡，一種由內向外，非迫切需要的，在維持自身生存之外的得到與佔有。」他怕她不懂，繼續解釋，「我喜歡你，所以我愛慕你，欣賞你，離不開你。這樣，你明白嗎？」

她的眼眶微微發酸，誰都不知道這傢伙毫無鋪墊就這樣說出這些話來。而這些話，完全不像他一個那樣理性的人會說出口的。

他見女孩沒有反應，問，「要是沒想好，沒必要現在回答。」

「不是，我只是很意外，你會直接這麼說……你向來，不是個喜歡錶達自己情感的人。以前隔壁班有個女生喜歡你三年，你也不帶搭理人家的，很冷漠。」

「那我喜歡你三年，你也不怎麼愛搭理我啊？」

夏小五本是開玩笑地說，卻被一句話打回原形。陳子楓說，喜歡了三年，什麼意思呢？

「你開什麼玩笑，我倆分明是高二分班以後才認識的。」

「當然不是，高一那會兒，在化學實驗室，我就認識你了。」他雙眸像是陷入遠處的霧氣中，原來，很早很早，他就認識那個女孩。

她卻甚至很難記起那個時候他的樣子，也許站在某個角落用餘光看著她，或是路過他們教室的時候悄悄找著她的座位。

高一的那年，她的眼裡只有一個人，卻沒能得到回應。高一的那年，他的眼裡藏著一個人，卻始終不能說明白。

「你說的那個女生，我有印象，她每次來，你和大家總是起鬨。高二那年有一次，我和她說明白了，我喜歡的女生，她雖然有點笨，但是，我還得等著她。」

喜歡，是想要和那個人在一起，一起分享喜樂，共患憂愁。倘若不能，便是等著，候著，盼著，等到那人的回頭，候著水到渠成的一刻，盼著有朝一日的那日。

而改變，也只是因為想他能夠多記得這一份好。

所以，陳子楓那個情感白痴也會說出這番話。

所以，夏小五還是成了那個走路帶風的女孩。

而我們，即便是沒有這種一起走下去的運氣，到頭來，還是要感謝這些年，喜歡著我們，我們喜歡的人兒。成就我們，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不定期更新的小劇場】

讓陳子楓不願回想起的高中散夥飯。

那天，大家都喝得有點多，唯獨夏小五是喝了半瓶啤酒，就醉了。

「班長，我教你，教你唱首歌吧……」女孩喝醉了，雙頰緋紅地坐在位置上托著腮，眼睛微微紅著，卻一眨一眨看著他。

「什麼歌？」

「兩隻小蜜蜂啊，飛到花叢中啊……」

男生無奈地深吸一口氣，隔著一個座位遠離這醉鬼。

「要你和我一起唱嘛！」狗皮膏藥跟了過去，「四鳳，別害羞嘛？」

他側著頭，一旁賀曉波沒忍住笑，「四鳳？哈哈哈，我去這名字絕了……」

「要不要換一下？」

「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賀曉波捂住嘴，聲音發悶，「你說，夏同學這什麼酒量？一杯倒……」

「酒量太差，關鍵酒品還不好。」他不喜歡那股子酒味，又往後頭的沙發挪，誰知這狗皮膏藥又貼了上去，他撐著夏小五的肩，「夏雅安，你給我清醒點！」

「嗚嗚……」誰知狗皮膏藥委屈地撅嘴，兩行熱淚流下，「你不喜歡四鳳的名字嘛，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的嘛。四鳳，你知道嗎？你是我同母異父的親妹妹啊……」

這四鳳，該不會是那個被雷劈的魯四鳳吧？

賀曉波不禁鼓掌道，「發酒瘋還是《雷雨》，夏同學這文化素養高啊！」

「要不咱倆換換？」陳子楓深吸一口氣。

「不了不了。」

「你閑著也閑著，趕緊去問下酒店裡有沒有解酒藥？」他還沒說完，一隻手直接扯著他的臉頰，轉過頭，狗皮膏藥眯著眼，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還愣著幹嘛，快去呀！」齒縫中蹦出的哪是話，分明是救命。

夏小五一把扯住他的臉頰的肉，涼涼的還很有彈性，「四鳳你看，我們倆，長得像嗎？」

「像像像……」毫無感情地應付，他只想知道，賀曉波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救他？

夏小五得寸進尺，扯著他的頭髮。

要知道男孩天生有種對頭髮強烈的反抗，他雙手攥在一起，「你，又要幹嘛？」

「四鳳，我知道的，你喜歡我。」

男孩的抗拒忽而停了，儘管知道是周萍喜歡魯四鳳，「是，我喜歡你，你該知道的。」

「是啊，我也喜歡你……」夏小五抽泣了幾聲道，「可，可四鳳啊，我是你哥啊，會天打雷劈的！」

「好吧沒錯，我最後是應該被雷劈了。」

陳子楓到最後算是徹底接受了自己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