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入我相思門 知我相思苦
幾日後，江府
幾天的修養后，梨落按照寧翊送的書籍上編製燈籠的方式，給每個人都編了一對燈籠，有茅屋形狀的，有南瓜形狀的，有兔子形狀的，梨落本就手巧，再加上她的學習能力和領域力很強，很快就把書中大部分的樣式都學會了。
傍晚的霞光照射下來，那個少女的頭髮散落，側臉孕育著一種獨有的霞光，她纖細的手用著竹編慢慢地編著，讓看到的人，忍不住覺得全身心都得到治癒。
梨落做好了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寧語和沈汐桐，這段時間她生病，寧語是第一個來看她的人，還給自己送來了這麼多禮物，想著寧語身為武將的女兒，她便選了一個南瓜樣式的燈給她。
沈汐桐倒是有幾天沒有看到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她心裡有些隱隱擔憂，便選了她最喜歡的兔子燈籠，選好了后，她便動身，朝寧府和沈府出發。
寧語見是梨落來，心底無比的開心，拉著她往自己院子了走去，說完還不好意思的說，「跟你的院子比起來，我的小院子里光禿禿的，你可別介意。」
梨落本還想著是不是寧語謙虛，但走進了后發現，的確有些，額，怎麼說呢，光禿。
偌大的院子里，就種了一棵雙樹並立在一起的梧桐，這棵雙抱在一起的梧桐樹長得枝繁葉茂，遮住了半個院子的陰涼，院子的另外一邊，並不是擺著一般人家女子用的石桌、石凳那些，而是練功用的樁子之類的，還有一個木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兵器。
不愧是武將之女，梨落只能心裡暗暗嘆道。
寧語的院子後面還有一個小院子，裡面還是種了一些青竹，擺了一些桌凳，寧語急忙讓丫鬟前來上茶。
茶上來后，寧語給梨落倒了一杯，便倒邊說道，「我聽二哥說你喜歡喝白茶，特意為你準備的，嘗嘗看。」
茶水選用的是上好的山泉水，茶葉採用上好的白牡丹，口感清甜醇爽，輕啜一口有明顯的鮮爽感，梨落笑道說，「寧語姐姐有心了。」
說完后讓紫米拿來了她做的竹燈籠，笑著給寧語遞過去，「這些天在家無事，便索性看了看你帶過來的書，其中有一本是專門講做燈籠的，我帶了兩對給你。」
寧語看到后表示驚嘆不已，有一對造型像茅草的房子，透過燈至彷彿還看得竹子的造型，布置極為精巧典雅，另外一對是南瓜的造型，外面鏤空，裡面像是編製的鳥巢，都是用竹子做的，可以看出造藝的精巧。
這根本不像是現學現做的，倒像是好幾年的手藝，「梨落，你的手藝也太精巧了吧，老實交代，你打算把哪一對送給我二哥。」
梨落有些扭捏地回道，「這段時間多謝你們兄妹二人的照看，我才這麼快好起來，寧姐姐看看喜歡哪個就留下哪個好了。」
寧語突然走到梨落身後，把頭伸過來說，「我就是試探試探你，我還以為都是送給我的，沒想到真的有我二哥的。」
囧，梨落聽到后落了個大紅臉，忙說道，「寧語姐姐再笑話我我就走了。」
寧語坐下，一手托腮掉，「好了好了，我不笑話你了，我得催著我二哥趕緊去提親，把你早點取到我們寧家來，你放心，有我在，寧家沒人敢欺負你。」寧語一副豪言壯志的樣子。
梨落窘迫道，「不跟寧語姐姐說話了，我走了。」說完便要起身。
寧語忙拉上梨落的手說道，「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梨落，我有話跟你講。」
「恩？」梨落見寧語轉了表情，知道寧語有心事，便讓丫鬟們去四處轉一下，留兩個人在外面守著，她耐心等寧語開口。
「中秋節，皇上要大擺宴席，到時候群臣都會前去。」寧語說道。
梨落點點頭，她和爹爹好像也在名單當中。
「到時候，」寧語露出來了少有的一絲扭捏，「太子景瀾可能會向皇上請求賜婚。」
「你和太子？」梨落的一雙杏眼睜大。
「恩，」寧語點點頭說，「沒錯，太子景瀾現在沒有什麼靠山，我們寧家是最適合的，父親掌有我朝三分之一的軍權，我們家祖父又是開國勛貴，所以，」
「這些是太子景瀾跟你說的？」按照寧語的性子，梨落不相信她會接受這種政治婚姻。
「他很坦白，那天在留仙樓他都跟我說了，他需要這段政治婚姻。」寧語點點頭。
見寧語的態度，梨落知道，如果她沒有那天對景瀾心動的話，今天說話的態度也絕不會這樣。
看著梨落沒有講話，寧語繼續說道，「如果景瀾拐彎抹角的，我必定是會當面拒絕的，他太坦誠了，跟我坦白了所有的事情，甚至是他和韓書瑤的事情，我，我現在腦子其實很亂，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太子景瀾和韓書瑤？」梨落突然想起那日在月汐閣沈汐桐跟她說的一席話，韓書瑤想做太子妃這一事情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寧語點點頭，「中元節我回到京師，那天晚上我去樹上掛許願帶，剛好撞見了，景瀾拒絕韓書瑤的一些話。梨落，你也知道，我長年生活在軍中，有些思維跟普通的女子不太一樣，我反而覺得，他身為太子，知道自己不能娶韓書瑤后，能找她當面說清楚，這個讓我挺佩服的，因為他完全可以給她一個空的承諾或者乾脆拖著這個事情，大不了跟她說，等他娶了太子妃后，納她做側妃。」
梨落總是有一種不同於常人的危機感，「那萬一以後？」
「我相信他不會，如果他最終還是要娶韓書瑤，我只能說，那也是我的命。」寧語低聲說道，「其實，說實話，這場政治聯姻，是共贏的結局，景瀾需要我們作為後盾，我們寧家也是需要朝中有一個可靠的靠山，爹爹已經漸漸年老，二哥的心思又不放在仕途上，若我不去做些什麼，我們寧家有可能就只繁華了兩代人。」
梨落看著寧語說道，「拋開這些不講，你自己心底是怎麼想的，你若是喜歡上了太子景瀾，難免以後會受傷，他可是將來的皇上，這些意味著什麼，你心裡知道么？」她喜歡寧語這個女孩子，真的不希望她以後過得不開心。
「我知道，可是我心裡已經先動心了，他在我面前掀開面具的那瞬間，我動心了，我抑制不住自己去想他，除了他，我可能不會喜歡上世間任何一名男子了，你說，我該如何？」寧語突然語氣微微有些顫抖，「我也不喜歡他的身份，我也不想因為他放棄了世間最珍貴的繁華與自由，可是梨落，我還是想他。」
梨落走過去，輕輕抱著她，「寧語姐姐，我覺得你不要先急著做決定，你試著多跟太子接觸接觸幾次，你們一同去騎馬，一同去喝酒，一同去逛街、爬山，一同去欣賞詩畫，若是他在意你，必定會抽出時間同你前去，這段時間過後，你心裡再做決定，世間的繁華與自由就在那裡，若是你真的喜歡，也可以從那個圈子裡走出來，擁有它們，不管最後你做何決定，梨落都會支持你。」
寧語聽到后，點點頭，有些欣慰地摸了摸梨落的頭，兩人相面而笑。
梨落告辭后，便去了沈府，她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汐桐表姐了，有些想她。
到了汐桐小院后，看到了沈汐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是哪個不長眼的惹我們沈大小姐不開心啊，你妹妹我都快病的不行了，也沒見平時喜歡替我出頭的表姐來看看我。」梨落在一旁給自己倒了杯茶，酸酸說道。
「啊？你生病了，哪裡不舒服，我摸摸看，好一點沒有。」汐桐趕忙上前用手朝梨落額頭摸去。
「我早好啦，」梨落一把把沈汐桐伸過來的手捏住，「倒是你，遇到事了，怎麼愁眉苦臉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你。」
沈汐桐聽到后一把坐下，雙手托腮，「中秋節我爹娘要回來了。」
「那不是好事么，你老說睦州大哥管你，這下可以告狀了。」梨落在一旁眨眼調侃道。
「誰告得動他啊，老狐狸一個。」沈汐桐白了白眼，看來沒少受了沈睦州欺負，見周圍沒人，沈汐桐低聲對著梨落說道，「我想說服我爹娘，讓他們同意我和胡斐的婚事。」
梨落聽到這話后，被嘴裡的一塊糕點噎著了，有點上不上去，又下不來的感覺，「你和誰？」她驚道。
「胡斐侍衛啊，你不是見過了么？」沈汐桐大言不慚地說道。
梨落又看了看四周，將沈汐桐拉到裡間，決定對她好好拷問，「大小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睦州大哥知道么？」
「他才沒有時間管我，也沒多久，幾天的功夫吧。」汐桐想起胡斐，一臉笑道。
「汐桐，不是妹妹我潑你冷水，這件事情，你得從長計議，這個胡斐，你除了知道你的姓名，你知道他家住何方，家裡有幾口人，做什麼的，不能因為一時腦熱壞了自己的名聲。」
「梨落，」汐桐有些慍道，「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古板了，名聲這種東西都是虛的，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我只知道，我喜歡胡斐，胡斐喜歡我，這就夠了，像他這樣的好男兒，比那些京師貴胄、紈絝子弟強多了。」
「好，就算不是因為名聲，你了解胡斐么？你知道他多少家裡的事情，婚嫁沒有你想的簡單，你還會面對他的家人。」
汐桐聽到后，低聲說道，「這也是我愁的，胡斐的出身不太好，他家之前是金陵城山裡的獵戶，家裡也只有一個母親，他的武功都是自己闖蕩江湖學的，所以我擔心父母親不會同意這起婚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后，梨落試著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喜歡你，而不是騙你呢？」
彷彿想起了什麼，汐桐低頭講道，「中元節當晚，我跟胡斐告白了，他覺得配不上我，騙我說家裡已經有了婚事，拒絕了我，後來，」她笑著說道，「那天災民進城，所有人都驚慌地亂跑，周圍亂作一團，有好幾個人都被衝散了，是他拼了命地逆行跑了過來，護在我的身邊，還有上次在譚山寺遇到的殭屍也一樣，梨落，我從小都是被人呵護長大的，這種真心被呵護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後來回沈府後，他總是有意避開我，逃避我的眼神，可有一天我想學做飯，手被燙傷了，他立馬驚慌地給我擦藥，還非不要我做了。」
見汐桐沉醉其中，梨落沒有打斷，汐桐繼續講道，「他很喜歡吹笛，常常在我的院外吹笛，我雖然才藝不好，也知道，他喜歡我，只是介於我們的出身，他隱忍著不說而已，後來，他也承認了，定親的事情是騙我的。」
汐桐擔心梨落不站在她這邊，接著說道，「梨落，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你看看我的性子，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大部分人喜歡我只是因為我的身份而已，我性情暴躁，一點虧都不願意吃，從小又被祖母父兄呵護，若是嫁入那種所謂的大戶人家，必定又挨罵又受氣的，我受不住還會三天兩天的跑回娘家，如果嫁了人後，過的是這種日子，我寧願自己一輩子不嫁人，可胡斐不一樣，我知道他會呵護我，體貼我，不讓我受一點委屈。」
汐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梨落再怎麼反對，也顯得多餘，她只好抱住汐桐說道，「表姐。」
汐桐笑了笑，「梨落，這世上什麼都可能會受騙，但是愛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梨落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心裡瞭然了一件事情，「這世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強求，理性還是感性，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她病好的這些天，每天都在找一些事情給自己做，除了編織燈籠，她還把所有的藏書曬了一遍，自己還譜了幾首曲子，甚至於把林崇一寫的文章細細摘抄了一遍，中秋節哥哥回來可是會考問她的，但不知為何，梨落心裡總是空落落的，那個人，送了那麼多的禮品后，就再也沒有現身，他似乎每天都很忙。
雖然下午在寧府，寧語說那些話調侃她，可是她心裡卻一直有些疑慮，那人真的喜歡她么？
梨落一直都是一個活得很明白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經動了心，在她十幾年的年歲里，終於體會到了相思的滋味，「早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一陣輕妙的蕭聲奏起，似乎是在引她前去，梨落好奇地掀開馬車的帘子，朝蕭聲的聲音看去，此刻蕭聲卻戛然而止，正她感覺有些奇怪之時，寧翊的聲音在樹上響起，「我在這兒，小笨蛋。」
不知為何，梨落心裡充滿了歡喜，她急忙走下馬車，對著樹上的寧翊說道，「你怎麼會在此？」
「其實這些天，我每天都要來看你。只不過你這頭小豬，每次都睡得很熟。」寧翊跳下樹，用只有梨落聽到的聲音說道。
梨落立馬從臉紅透到脖子，此時，兩人面對微笑著，相互沒有講話，似乎是在讀懂對方的心意。
看了一會兒后，寧翊說道，「你是未出閣的女子，我不太方便來看你，如果你想我的話，就看這個。」寧翊說完后把剛剛吹奏的笛子遞到了梨落手上，輕聲說道，「彤管有煒，悅懌女美。」
梨落聽到后心中雖然無比羞澀，但還是用手接住，她低下頭，不知道應當作何話語。
寧翊突然拍了拍她的頭，「趕緊回去吧，待會兒你爹爹會擔心的。」
梨落低著頭，點點頭答應，忽悠抬頭，看向寧翊，覺得眼前此人的雙眼中如同星眸，裝滿了自己的倒影，兩人相互又對看了良久。
「你這丫頭。」寧翊笑了笑，再次摸了摸她的頭，便轉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