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草原之狼 耶律渠的真面目
景予聽到此話后,似乎領悟到什麼,他點點頭道:「我爭取不給自己留遺憾。」說完雙肩垂著,似乎在凝思想些什麼。
兩人聊了一會之後,景予突然提到耶律渠這個人,他評價道:「耶律渠這個人很不簡單,他野心很大,你要小心!」
「哦?」景瀾來了興趣,他問道:「從何得知?」景瀾心底從來都知道,景予的洞察力從來都是強於他的。
「從他的詩文。」景予抬頭,雙目炯炯地說,「他的詩文里,寫的不是天象,不是風景,而是天降喜雨、喜得豐收的情形,按照我的理解,有兩層意思。」
「哪兩層意思?」景瀾臉色有點沉吟,如果這個耶律渠真的有野心的話,那他將是真正的草原之狼。
「一夕驕陽轉作霖,夢回涼冷潤衣襟。我聽說,近兩年遼國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繼任的太子是個只會打仗搶東西的草包,耶律渠詩中寫的是久旱逢甘霖的驚喜,這會不會代表他自己,在等待一個許久難得的機會?」景予心思總是很多,但他在景瀾面前一直是知無不言。
「這第二層意思呢?」景瀾神情有些緊張地問道。
「在詩句中,他描述的情形不是草原,而是我大宋子民耕種的情形!」景予的臉色看起來十分嚴峻。
「他對我大宋有企圖之心?」景瀾突然站起來說道。
「不管有沒有企圖,此人胸中有韜略,擅長學習,眼光長遠,是一個不可小瞧的對手,太子應該早做打算。精兵強將,才是大國治國之道。」景予依舊雙手放在膝蓋上,對景瀾正色說道。
「怪不得。」景瀾起來背著手,一臉恍然地說:「他這次來,跟父皇提出了用馬匹和美人換鐵匠的想法。」
「那父皇怎麼說?」景予也起身問道。
「父皇只說再議,馬匹還好,同其他部落換也是一樣的,我擔心的是,美人計。」景瀾突然滿臉愁容。
說到此,景予也嘆了口氣,他不入朝堂多年,擔心自己說不上什麼話。
「今日你先回去,這件事情,我需跟韓太傅仔細商量。」景瀾看著景予說道,他此刻才真正明白,景予跟他是兄弟連心,在景予心底,只想守衛好這大好河山,至於權力功名,他看得都很淡。從這一點來看,他真的遠不如景予。
傍晚,京師
耶律渠出了皇宮之後,景予派甲峰跟在了他身後。夜幕降臨,耶律渠先是在京師里閑逛,買了不少小玩意。買完后,他回住所換了一套衣服,衣著打扮看起來更像漢人,手中還拿了一把摺扇,出門后,他帶上兩名侍衛,去了京師護城河邊的百花樓。
甲峰擔心被察覺,從耶律渠進入百花樓,他便換了一個人跟在耶律渠身後,他則一直守在百花樓外面,觀察著裡面的情形。
耶律渠這個人不僅文采出眾,還自詡風流,他愛大漢的詩歌文化,更愛大漢的美人。百花樓里,一片奼紫嫣紅,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不過今日,他卻只想見百花樓里新出的花魁——如煙。
百花樓里的媽媽聽說他的來意后,面露難色地說:「如煙最近病了,好幾天不見好,這些天不對外接客,不如給你介紹其他的姑娘如何?雪喬今日有空。」
耶律渠遞了一個金元寶過去,他一臉瀟洒地說道:「我遠道而來,只為求見如煙一面,還請媽媽代為轉告如煙姑娘,在下從草原而來,只為相交如煙姑娘為一知己,絕不會唐突了姑娘。」
見這位外族的公子如此有誠意,長相氣質又高貴,很像是外邦的皇族,也不好得罪,媽媽只好說道:「那我派人去問問如煙,公子先去春雨閣一坐,若如煙姑娘不同意?」
「那在下絕不勉強。」耶律渠一手背在身後,低頭頷首道,他的嘴角,依舊噙滿自信的笑容。
百花樓,如煙房間門口。
如煙的丫鬟小含敲了敲門,她從廚房拿了一些點心和茶水,進來后發現如煙依舊是一臉悵然地看著窗外,她急忙說道:「姑娘,轉秋了,得多穿點衣服才行。」說完便拿了一件外裳披在了如煙身後。
如煙一手托腮,看著有些純真無暇,她笑著問道:「你幫我拿南瓜餅了?」
小含立馬將食盤遞了過來,邊嗔道:「姑娘天天吃南瓜餅,不擔心臉變黃了?」
如煙顯得毫不在意,開心地吃著手中的南瓜餅,小含看到她如此,覺得自己家姑娘雖然在笑,但眼底卻絲毫不開心。
「姑娘,我剛剛看到晉王殿下的人來了。」小含突然很希望自家姑娘開心,從她服侍如煙的那天起,如煙就對她無比的溫柔,她心底也一直把如煙當做自己的親姐姐。
她聽到此話后,將嘴角的南瓜碎用手輕輕擦掉,低聲問道:「那,晉王來了么?」
「我沒有看到,要不然,我去打聽一下。」小含暗暗罵自己傻,怎麼也不多看一眼,明知道自家姑娘心裡牽挂晉王。
聽到此話后,如煙臉色有些微怒,她抬頭說道:「我平日里是怎麼跟你說的?」
小含急忙在她面前低頭說道:「姑娘,我錯了!姑娘要我多察、多看、少冒頭,我一直謹記在心裡。」
如煙點點頭,本想安慰小含幾句。這時門外敲門的聲音響起,是媽媽的丫鬟紫玉,她在門外問道:「如煙姑娘在嗎?」
如煙給了小含一個眼神,小含忙在門口說:「姑娘今日身體未痊癒,不大好見客。」
紫玉也是一個大方明理的,她頷首說道:「姑娘,今日來的客人有所不同,說是來自外邦,他遠道而來,只為見姑娘一面,他還說了,只跟姑娘做一知己,聊聊天,絕不會唐突了姑娘。」
外邦來的?如煙心底想,是京師最近口口相傳的遼國來的耶律王爺么?聽說此人從小學習大宋詩文禮儀,極為有才,景予的人今晚出現在這裡,是與此人有關么?想完她對小含說道:「替我更衣吧。」
「姑娘,您身體還未好,真的要出去嗎?」小含眼神擔憂地問道。
如煙表情依舊清淡,她點點頭說:「去吧。」
小含明白,自家姑娘一旦做了決定,那便是決定要做了,她只好打開房門說:「紫玉姐姐,我們姑娘先更衣,一會兒便去。」
紫玉聽完嘴角帶笑,大方地轉身離開。
如煙環抱古琴走進春雨閣的時候,耶律渠正在自飲自酌,門外敲門聲響起,他有些緊張地看向門外,心中充滿期待。
此時,如煙身穿一襲紅裙,輕紗曼攏、腰身玲瓏地走了過來,她一頭青絲鬆鬆垂下,看起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宛若夢境中出現的仙子,耶律渠不覺看痴掉了。
如煙行禮道:「公子遠道而來,如煙失禮了。」
耶律渠急忙站了起來,他一臉儒雅地說道:「能見到姑娘如此花容月貌,我耶律渠也不往來大宋走一遭。」
「公子過獎了。」說完此話,如煙便漫步走到了耶律渠對面,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讓耶律渠心動。
如煙抱著古琴在一旁坐下后,耶律渠的表情突然有些拘謹,他上前給如煙斟滿一杯酒,輕聲贊道:「我知道大宋有許多美人,但卻從未見過姑娘這麼美的。都說美人在骨,今日看來,姑娘是真正世間難遇的美到骨相的女子。」
如煙聽過不少讚美,但真正如此大膽又如此直接的卻只有耶律渠一人,她不禁舉起手中酒杯回道:「如煙多謝耶律公子抬愛!」說完一杯飲盡。
看到如煙如此豪爽,耶律渠也連忙將酒杯中酒一口飲盡,喝完后,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如煙。
見此人目光如此多情,如煙心底暗暗有些擔憂,有些後悔過來,她輕聲問道:「不知公子喜歡聽什麼曲子?」
「鳳求凰。」耶律渠一臉正經地回道,他說此曲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看著如煙,仿若看心中所愛。
鳳求凰的曲子被彈奏起,這首曲子纏綿悱惻又熱烈奔放,是如煙很喜歡的一首,她一邊彈奏,心中一邊默默想起一個人的身影。
這個人總是喜歡看著窗外,雙目漆黑,懷有心事。他孤僻難以結交,高冷難以親近,但卻時時牽挂著京師安危,社稷安危,他一心付出,用盡全力,但極少被人知曉,也極少被人認可。
他儀錶堂堂,朗眉星目,身騎駿馬,手拿寶劍,氣度不凡,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但依舊是那個孤寂的少年。
一曲曲終,耶律渠站起來,對著如煙問道:「你心底已經有了愛慕之人?」
如煙一雙杏眼朝耶律渠看去,她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猜中了自己的心事,這人問得如此直接,如煙只好低頭,將古琴收好,回道:「奴家進來身體不大好,想回房休息了。」如煙說完便打算朝門口走去。
耶律渠一聽,急忙笑道:「天色還早,姑娘不急於此一時,我身為遼國王爺,姑娘難道就對我不好奇?」
如煙聽完,轉身對著耶律渠輕笑道:「小女子不懂國家大事,你是哪國的王爺都與我無關。」
「那我如果想娶姑娘為王妃呢?」耶律渠突然笑著,一臉正經地說道,似乎在等待著如煙的答案。
如煙有些吃驚地看著耶律渠,有些不可思議。
耶律渠繼續朗聲說道:「大漢文化,千好萬好,但對女子頗有偏差,不僅男尊女卑,還讓女子三從四德,像姑娘這種傾城絕色,但因流落青樓,便永遠登不上大雅之堂,縱使姑娘賣藝不賣身,但達官貴人乃至平民百姓,只會當姑娘是一玩意、一擺設,根本不會娶回家中作為正妻。在下看來,姑娘雖人在青樓,但所受之教養、所見之視野,絲毫不比外面的閨閣姑娘差。」
如煙依舊靜靜地看著耶律渠,一時間有些感慨萬千,她沒有想到一外邦男子,會說出如此話來。
「我雖然喜歡大漢文化,但堅定地認為,人沒有三六九等、階級之差,我對姑娘一見傾心,願娶姑娘為妻,希望姑娘能考慮一下。」耶律渠目光真摯,動作急切,彷彿如煙就是他一聲所愛。
如煙抱著古琴,將房門打開,對著耶律渠回之一禮后,匆匆離開。
見如煙出去后,耶律渠將杯中的酒一杯飲盡,嘴角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眼神中透著精光,手下親兵阿搭木見如煙走遠后,上前問道:「王爺,郡主催了我好幾次,要去見她么?」
「不去!我們回住所。」耶律渠收起了笑臉,恢復到了平日在王爺府里的精明嚴肅的模樣。
「那郡主?」阿搭木見識過郡主的脾氣,有些擔憂。
「不用管她,小孩子發發脾氣難免,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讓大宋皇帝答應我們的條件!」耶律渠看著窗外,正色說道。
「是!」阿搭木回道。兩人趁著夜色,離開了百花樓。
如煙回到房間后,在房間了鋪開了一張紙,拿起毛筆,打算寫信。小含在一旁鋪好床后說道:「姑娘,床鋪好了,早點入睡吧。」但此時如煙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正在提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含給如煙倒了一杯熱茶,走到她身邊說:「姑娘今日是被耶律王爺的話嚇到了么?」
如煙接過熱茶,用嘴巴小抿了一口,對著小含說道:「小含,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小含聽到后著急說道:「怎麼了,姑娘,是遇到什麼事情了么?就算你不想嫁給耶律王爺,也不必離開啊!」
如煙心底嘆了一口氣,她在想,怎麼跟這個丫鬟解釋這個事情,她將手中茶杯放下,問小含道:「你覺得那位耶律王爺為人如何?」
「這人看到姑娘后,目光就未離開過,顯然是對姑娘動了真心,更何況,他說想娶姑娘為王妃,我覺得···」
「你覺得什麼?」如煙問道。
「我覺得姑娘不妨也考慮一下,姑娘流落青樓,晉王殿下就算喜歡姑娘,也不可能娶姑娘回家,南宮掌門也只是利用姑娘為他做事,從未真正為姑娘考慮,若是有一人,心中只有姑娘一人,還願意娶姑娘回家,姑娘為何不試著接受這個人呢。」小含有些委屈地說道。
如煙摸了摸小含的小腦殼,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但你在青樓也待上一段時間了,就應該知道,男人的話,不要全信,耶律渠今日是第一次見我,求親的話就說得如此順嘴,顯然,他不是對我一個人說過。」
小含的眼睛睜大,問道:「姑娘,你是說?」
如煙點點頭,說道:「你想想看,如果一個人,長相英俊,氣度不凡,還是萬人之上的尊貴的王爺,他為何放著公主不娶、郡主不娶,來娶你一個青樓女子,就算他家族裡的人不反對,但如果他想上位,爬得更高,他就會娶一個對他上位有裨益的女子。」
小含聽得極為認真,但也似懂非懂。
如煙只好接著說道:「如果今日耶律渠說想娶我為妾或者為我贖身,我相信,他應該是對我動了心思的,但他說想娶我做王妃,這明顯就是他的技倆,至於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我一時還不太明白。」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后,小含便去睡了。
如煙在書桌前,認真寫起了信件,夜風從背後吹起她那單薄的背影,但她映在牆上的影子,看上去卻無比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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