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若晴心裡打定了主意,面上卻很平靜。
她不想讓娘親擔心。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響起葯香的聲音。
聽起來甚是焦灼,「小姐,你快出來一下!有點要緊的事回你。」
陸若晴有些意外。
「葯香好像挺著急的,你快去吧。」顧氏擔心道。
「這丫頭,一定又是找不到東西了。」陸若晴故意輕鬆打趣,安撫娘躺下。
她一臉淡定的出了門。
「何事?以後不許這麼慌張。」
「小姐。」葯香壓低了聲音,領了她到僻靜之處說話。
「說吧。」
「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大家都在議論大昭寺的事兒。」
「議論?」
「嗯!說是……,說是小姐遇到了賊人。」
「你說詳細點兒。」
「還說賊人對小姐動手動腳的,什麼扯破了衣衫,撕爛了裙子,那些話說得可難聽了。」
陸若晴一聲嗤笑,「這是有人皮癢了。」
「有人?誰啊?」
「你覺得呢?」陸若晴似笑非笑,看向葯香。
「我沒想出來。」
陸若晴提醒道:「咱們這一路回來,都跟誰說過大昭寺的事兒?誰又會這麼嘴上不帶把門兒?」
「肯定不是老太太,而是……」
葯香頓時臉色變了,咽了咽口水,「是二小姐。」
「所以,我說她皮癢了。」陸若晴面色譏諷。
「可是……」葯香仍舊一臉焦急,擔憂道:「就算知道是二小姐把話傳開了,又能如何?咱們並沒有證據啊。」
也難怪葯香焦急。
要是這事兒真的鬧大了,壞了陸若晴的名聲,那麼就算葯香是老太太那邊的人,也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甚至,性命難保。
葯香急道:「再說了,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跟二小姐對質,而是流言已經傳開,總不能把大家的嘴都縫上吧。」
陸若晴反倒不急不忙的,淡淡道:「行了,多大個事兒?值得這般慌張嗎?」
葯香忙道:「是是是!不慌,不慌。」
陸若晴掃了她一眼,冷聲道:「你記住了,那伙強人只是來院子里找了一遭,來如影、去如風,咱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損失!」
「可是,底下那些流言……」
「既然是流言,那你怕什麼?」陸若晴面上浮起一層譏笑。
她道:「正所謂,身子不怕影子斜!橫豎我是清清白白的。」
葯香急道:「小姐,人言可畏啊。」
「別人要污衊我,我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
陸若晴臉色冷厲,然後反問:「你想想,面對流言,府里誰能最快的壓下去?」
葯香忽地福至心靈,驚喜道:「老太太!」
「對啦。」
「沒錯!沒錯!要是知道二小姐這般胡說八道,一定會重重責罰她的!小姐,咱們這就去找老太太告狀。」
陸若晴淺淡一笑,「別急。」
「小姐,啥意思啊?還不急?」葯香愣住,她都快要急死了。
「你過來……」陸若晴招招手,在葯香的耳朵邊細細交待了一番。
葯香聽得愣住。
陸若晴輕笑,「懂了沒?懂了,就趕緊下去安排。」
葯香臉色微變,緩緩道:「好,我明白了。」
陸若晴嘴角輕輕一勾。
單憑下人們的幾句流言,即便鬧到祖母跟前,也不過是把下人們打罵一頓罷了。
想要責罰陸箏兒,就得讓事情鬧大。
鬧得祖母也對陸箏兒動氣,才會重罰陸箏兒。
所以,她得在火上澆點油,讓這一把火徹底的燃燒起來。
到時候,叫陸箏兒狠狠的疼一回!
「去安排吧。」她朝葯香揮揮手。
然後回屋,對顧氏笑道:「葯香這丫頭,最近越發不穩重了。不過是丟了一個小東西,就慌慌張張的跑來找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
顧氏問道:「丟什麼了?」
「一個耳墜子。」陸若晴隨口敷衍。
「耳墜子怎麼丟了?」
路柔情淺笑道:「興許是下山的時候,收拾包袱裝混了,回頭找找便是。即便真的找不到,也不是什麼值錢的,丟就丟了。」
顧氏信以為真,點點頭,「丟東西不要緊,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
陸若晴陪著娘親閑聊,等著顧氏累了,歇下了,方才平靜離開。
剛回房,葯香就迎上來道:「小姐,都安排好了。」
「嗯。」陸若晴淡淡應了一聲,輕笑道:「那就等著明兒唱大戲了。」
葯香心下有些怕她。
大小姐這般雲淡風輕的做派,彷彿陸箏兒在她眼裡是一隻臭蟲,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稍稍一用力就能徹底捏死了。
如此的心思縝密、城府深厚,並且喜怒不形於色。
----完全不像十幾歲的天真少女。
「葯香。」陸若晴忽然開口,目光灼灼的看了過去,「在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葯香嚇了一跳。
陸若晴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
葯香是祖母屋裡撥過來的丫頭,自然效忠祖母,一直都在奉命監視她。
現如今,葯香發現她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所以開始擔心了吧。
「小姐。」葯香小心翼翼問道:「天色不早,夫人那邊快傳晚飯了吧。」
「嗯,我歇會兒就過去。」
陸若晴靜靜的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她仔細的推敲了一遍,確認計策無誤,方才不再思量。
神思之際,不免想到大昭寺里遇到的那個男人,那張冷峻嘲諷的臉龐,一直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耳邊,還迴響起那人的譏諷話語,「天生賤種!」
奇怪,她和那人分明是第一次遇見,為何厭惡?完全沒有道理啊。
難道是對方認錯人了?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
可是不知為何,心裡總是隱隱約約覺得,會有別的原因。
特別是,那張面孔在眼前晃著晃著,竟然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眼熟。
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對方。
可前世今生,記憶里卻都沒有人能對上號的。
陸若晴輕輕搖頭。
罷了,一定是她想多產生幻覺了。
反正那人不是好人,她救了他,他卻不斷的辱罵她,活該中毒!
此刻應該已經毒性發作了。
呵呵,萬蟻噬身的感覺可不好受。
陸若晴忍不住輕笑。
假如那人知道是她下的毒,肯定不會說什麼「天生賤種!」,而是會罵她最毒婦人心,恨不得親手剁碎了她!
次日,天氣晴朗。
陸若晴和平常一樣,早起梳洗打扮好,先去娘親那邊瞧了瞧情況,再去給祖母請安。
她雖然知道祖母不安好心,但規矩上,卻是從來都不會錯的。
祖母要做慈祥,她也要做孝順,戲得大家一起唱才熱鬧。
剛到榮德堂,雲太君就一臉喜滋滋的道:「若晴,快些進來。」
陸若晴眼神微閃,笑問:「祖母,是有什麼喜事?」
「喜事。」雲太君含笑點頭,解釋道:「才剛桓王府那邊送來消息,說是下個月,桓王殿下要辦生辰壽宴,給咱們陸家也送了請帖。」
桓王?壽宴?
陸若晴不由呼吸一緊。
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張丰神俊逸的男子臉龐,
那人目光驕矜,表情自負,看她的時候又帶著幾分少見的柔情,叫她不自禁的被吸引。
前世里,她就是被這一點點柔情給毀了。
桓王的愛慕,有毒……,今生的她要殺了這條毒蛇!
「怎地發獃了?」雲太君打量著孫女。
她連聲問道:「可是昨兒嚇著呢?那支人蔘讓人燉湯了沒有?別捨不得,仔細養好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一副疼愛孫女的好祖母典範。
陸若晴收回心神,微笑道:「我沒事,倒是讓祖母擔心了。」
「聽話,別心疼東西,趕緊燉參湯喝了。」
「嗯,我聽祖母的。」
雲太君又絮叨客套了一番,方才轉到正題。
「既然要去桓王府赴宴,那就得好生打扮一下,免得失了禮數。」
「是。」
「所以啊,我讓丫頭去叫錦繡齋的人,等下都挑點好料子,做幾身新衣裳,好光鮮亮麗的去赴宴。」
陸若晴對桓王的宴席一清二楚,並無半分激動。
今生的她,還是會去桓王府赴宴的,並且要讓桓王被她吸引,但是她卻不會對桓王動心。
桓王曾經怎麼利用她、陷害她的,她都會一一奉還!
陸箏兒從外面進來,喊道:「祖母,給你請安了。」
她穿著刺繡金線的紅色衣裳,搭配撒花裙子,襯得她容色嬌俏,仿若一朵俏麗的杜鵑花。
陸若晴淡淡看在眼裡,心下輕嘲,可惜了。
陸箏兒打扮的再漂亮,心也是黑的。
她跟陸箏兒無冤無仇的,又是姐妹。
只因為陸箏兒對她的嫉妒,就不惜派人造謠,妄圖毀壞她的名節,----其心可誅!
雲太君笑道:「箏兒來的正好,正說著要挑選衣料呢。」
「是嗎?那太好了。」
陸箏兒聲音清脆,透出興奮。
她激動道:「祖母,那這一次啊,我還得做兩身紅的衣裙……」
猛然見看到了旁邊陸若晴,聲音微頓,「姐姐先來了啊。」
陸若晴對她淺笑,「箏兒,過來坐。」
「嗯。」陸箏兒眼神閃爍,有些心虛,沒有坐陸若晴的旁邊。
她假裝撒嬌,湊到了雲太君的另外一側。
「祖母,我要桃紅和杏紅兩個顏色,都給我好不好?你跟姐姐說一聲,讓她別跟我爭嘛!」
爭?陸若晴心下譏諷。
明明是陸箏兒霸道的搶佔顏色,不尊重姐姐,居然還敢說她爭?
當即沒客氣,說道:「哎呀,箏兒妹妹,這可不巧了。偏生我也想要桃紅和杏紅色,你別跟我爭,好不好?」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陸箏兒氣得噎住。
姐姐這麼做,分明是存心和她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