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城,是我錯怪了你
那聲音——
那聲音!
易北帶著婚戒的手指張開,顫抖著撫上紫檀木的大門,因為攥的太緊而流下來的血液印在門棱繁複的花紋上,凄慘而凌厲。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耳邊的聲音全部被過濾掉,只剩下女人嗔怒的尖笑聲。
呵——沈暮辭,這就是你說的一生一世,這就是你拿走易家百分之五十五股份時候說的一生一世!
易北抬頭看著N.E吊頂上奢華的燈光,眼眶紅的幾乎要滴下血來,隔了良久,嗓音忽然沙啞,在幽長的走廊上宛如鬼魅「開門」。
「是,小姐」
保鏢微微晗首,眸光暗沉。
悅耳的開門聲響起,沒等易北完全走進去,一聲凌厲的質問就傳了過來「誰!」。
床上忽然一陣翻天覆地的動靜,沈暮辭渾身上下只裹了一條浴巾。
幾乎是即刻,衝到了門口,眼眸猩紅,當看到是易北和保鏢時,目光里顯然有些意外,隨即變成了不在乎,懶懶散散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暮辭,誰呀!」女人的聲音熟悉而又慌亂,夾雜著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你閨蜜」
沈暮辭走到沙發跟前,倒了一杯紅酒,愜意的坐了下來,眸光猙獰,宛如冬眠中被叫醒的野獸,臉上一片冷寂。
我閨蜜?
白宛湘皺了皺眉頭,馬上反應了過來,額頭頓時舒展了開來,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白宛湘!
易北小腹開始絞痛,有溫熱的液體緩緩的流出來,彼時白宛湘已經出來,坐在沈暮辭的旁邊。
瑩白的肩頭磕著沈暮辭的頸窩,眼裡極盡挑釁。
「沈暮辭!」
易北氣的渾身發抖,嗓子已經完全說不出來話,靠著氣息支撐著,似乎是語氣太過悲傷,正在喝酒的沈暮辭動作微微一頓,抬眸望向她。
四眸相對,一個痛徹肺腑,一個卻滿不在乎。
易北發誓,如果讓她選,她寧願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想讓沈暮辭這樣看著她。
之前那個眸光永遠溫柔,藏匿著光芒的男人,當他冷漠的時候,竟然這樣尖銳刺痛,一刀見血!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親為什麼到死都不願意再見你嗎?」
沈暮辭聲音溫潤,就像在和她求婚時候的樣子,臉上卻儘是嘲諷。
易北渾身一震,充血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沈暮辭。
沈暮辭輕輕推開白宛湘,慢步走到了易北跟前,語氣溫柔而悱惻。
「因為你一意孤行,得罪了顧南城,顧南城打壓易氏,讓易華強永世不能翻身,是這樣嗎?」
難道不是嗎?!
易北心臟直直下沉,眼前一片迷失的黑暗,甚至分辨不清沈暮辭的聲音在何方。
「是我」
沈暮辭看見易北慘敗的臉色,報復的快感油然而生,臉色及其愉悅。
「是我利用易舒在內部搞得鬼」
溫潤凌厲的笑聲忽然響起,戳進心裡,肆意的翻攪著,易北腿下一軟,直直的跪坐在了地上。
手指狠狠的抓握著地毯,血滴從指縫中間流出來,艷紅的刺眼。
「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她父親是在易氏倒了之後徹底垮掉的,她一直遷怒於顧南城。
到頭來,竟是她自認為最親近的人捅的這一刀!
「沒有你我怎麼拿到易家的股份?」
沈暮辭微微笑了一下,純良無害,眼底卻是漆黑的陰霾,冷冷的看著她身下汩汩湧出的暗紅色的血。
「暮辭!她流血了!」
白宛湘有一瞬間的驚詫,在沙發里直起腰來,直直的指著易北的腿間。
流血?
誰流血了?
易北目光獃滯,宛如一個提線木偶,順著白宛湘的手指往下看去。
依舊在淌著,一刻也沒有停歇,將她坐著的雪白的地毯全部染成了暗紅色。
血腥味瞬間瀰漫。
那是……她的孩子!
易北恍然驚醒,撫著肚子,充血的眼睛里終於有了除去空洞以外的東西。
「孩子……我的孩子……「
易北驚慌,半站著像外面爬去,血跡在身後蜿蜒,詭異而凄慘,保鏢想要扶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好像來人就是來傷害她的孩子一般,目光空洞而慌亂。
「暮辭,她這麼出去不會出事吧,天哪,易舒會殺了你的」
白宛湘聲音有些恍惚著遠離,易北耳朵什麼也聽不到,嗡鳴聲夾雜著噪音,嘴角也在躺著血,好像牙齒在口腔里被盡數咬碎。
「呵,易家都是我的了,易舒而已,何足掛齒「
「那她的孩子呢「
「顧南城的野種,真指望我幫他養——」
沈暮辭一把將白宛湘推倒在沙發上,欺身而上,眼睛里全是魘足。
「易北竟然真的和顧少——這個賤人!」
白宛湘眼睛劃過一絲不甘心。瞬間又有些擔憂的看向沈暮辭。
「你以為顧南城還會管她」
沈暮辭不屑的嗤笑了一句,極盡瘋狂。
你以為,她易北還有什麼靠山?
大雨依舊在下著,一遍一遍沖刷著易北腿間的血跡。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救護車,我要救護車!
她渾身上下摸著,想要找手機,卻怎麼也找不到,嗓子也像是被煙熏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腹越來越痛,不停的有血液湧出來。
好像有東西在流失,她努力想要抓住,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流失的更快。
「小姐小心!」
保鏢隔了一條街,瞳孔驟然增大,一片刺目的白光呼嘯而過,易北轉過頭的一剎那,整個人就被狠狠的拋了起來。
聲音在一瞬間消失。
易北迷茫的睜著眼睛,看見了目眥欲裂的保鏢,驚掉了雨傘的路人,還有卡車裡驚慌失措正在開門的司機,以及灰敗的天空,烏雲密布,雨滴像裙擺一樣灑在半空中。
最愛的人背叛她!
最信任的人侮辱她!
易家幾近滅門竟是她一手所起!
真好……
易北輕輕的閉上眼睛,一種解脫的快感油然而生,下一秒,整個人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眼前幻化出一片瑰麗的嫣紅。
周圍儘是嘈雜的聲音,好像有人圍了上來,一層一層,壓的她完全喘不過氣。
她想讓他們走開,卻連張嘴都做不到。
身體格外的冷,透徹骨髓,幾乎要連帶著四肢一起結成冰。
要死了嗎?
易北混混沌沌,努力的想要回想起沈暮辭的看著她的眼神。
我死了,他會難過嗎?
會愧疚嗎?
可無論易北怎麼想,浮上腦海的。
卻是另一張精緻如刀刻的臉頰,宛如從歐洲中世紀畫布上走下來的世家貴族。
冷漠狷狂,桀驁不馴的桃花眼,漆黑如墨玉的淚痣。
在可怖的寒冷完完全全淹沒她之前,一種近乎死亡的憂傷潮水一樣席捲了過來。
好像有一個夜晚,冷徹的懷抱包裹著她,眉眼如畫矜貴清雅的男子一遍一遍的過她的耳垂,眸中有窒息狂亂的痛楚。
他說,易北,你為什麼不懂?
為什麼不懂?
被血浸透了的臉頰上有晶瑩的液體劃過,劈開了血污,一瞬間的清明。
南城,是我錯怪了你。
時間恢復,雨滴瞬間下落,頃刻就淹沒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