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寸金軟骨……三十斤
花石街,顏家肉鋪內
氣氛格外有些凝重。
顏魁凝神盯著絡腮鬍等人良久,直把幾人看的渾身發冷,才輕哼一聲,隨手將手裡的豬肉扔到肉案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說吧,是哪路朋友這麼給面子,派你們來照顧我顏魁肉鋪的生意。」
摸了摸仍舊酸脹發悶的胸口,又瞅了兩眼方才在顏魁手裡那兩扇輕如燈草似的百餘斤重豬肉,也算半個老江湖的絡腮鬍,哪裡還不知道今日自己是踢到鐵板上了。
於是,此時面對顏魁的擠兌,絡腮鬍絲毫沒有方才的囂張模樣,反而是擠出一絲和善的微笑,微微欠身,向顏魁雙手抱拳施禮。
「顏爺,兄弟魏強,在藤縣金道成金三爺手下做事,今日這事,實屬誤會,還請顏爺和這三位兄弟不要介意。」
顏魁面上浮現瞭然之色,然後冷笑道道:「原來是金三的人,老東西可以,先是違背江湖規矩,越界插手我們清遠縣的事,現在又派人到我的地盤砸我的肉鋪。
呵,這世道真是人善被人欺,我顏魁只不過消停了兩年,就有人開始忘事了。」
…………
顏魁自言自語的聲音不算小,魏強自然也聽到了,不由心中一緊。
他並非是這同安府本地人士,之前一直在臨府平陽府廝混,最近才剛剛投奔到金三爺的門下,所以有些立功心切。
前幾日,魏強聽說清遠縣有人和金三爺作對,便自作主張,帶著從平陽府跟他過來的手下前來清遠,想教訓一下顏魁,給金三爺出口惡氣的同時,自己也能在新主子面前露露臉。
結果……
怎麼說也在江湖上混了些年,魏強可不蠢,從顏魁方才嘴裡這兩句話的語氣就能聽出來,眼前這位可沒有他想的這麼簡單。
自家主子金三爺好像之前就被這位收拾過,似乎還不止一次,其一提到金三爺,態度極其輕蔑藐視,甚為不屑。
嘖,失算了,來之前該打聽打聽的………
看著眼前面露凶光,不斷冷笑的顏魁,魏強心中頓時充滿了懊悔。
…………
思念於此,魏強也意識到了,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自己還是早早脫身為妙,於是,魏強當做沒聽到顏魁話語似的,臉上露出賠笑。
「顏爺,今日千般萬般,都是兄弟的錯,魏強在這給您幾位道個不是,您多原諒。
這樣,兄弟今天還有別的事,就先告辭了,改日,改日定當擺酒給顏爺和幾個兄弟賠罪。」
言罷,絡腮鬍魏強沖手下人使了個眼色,便要一起溜之大吉,結果身子剛轉過去,腳還沒邁開步,魏強就覺得後頸傳來一股巨力,腳下一輕,自己竟被人拽著后脖領子拎了起來。
「砸了我的店,打傷了我的夥計,一句誤會就完了?你當我顏魁是泥捏的。」
顏魁單手提著魏強,面無表情,雙目之中卻閃爍著讓人心悸的凶光。
魏強身在空中,掙扎了兩下,只覺自己被一個大鐵箍緊緊圍住一般,絲毫動彈不得,不由哭喪著臉求饒道。
「顏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的這次吧。」
顏魁理都不理他,嘴裡輕輕一咧,抓住魏強的右臂朝上一揚,竟將魏強整個人拋至空中,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緊跟一腳,顏魁將魏強「砰」的一聲踢飛至牆角處,魏強後背撞到牆面上,濺起一陣浮灰。
「噗……呃…」
顏魁如此重擊之下,魏強顯然不好受,整個人蜷縮在牆角處,面若金紙,嘴裡不住的往外吐血,不時哀鳴,卻半個囫圇字都蹦不出來。
魏強的手下們都驚呆了,看著自家老大的慘狀,足足愣了半響才緩過神來,慌忙過去摻扶,顏魁卻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鐵塔般的身板攔住眾人去路,揮拳便打,一陣雞飛狗跳之後,黑衣漢子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躺在地上,鼻青臉腫,、斷筋折不住的翻滾哀嚎。
…………
出得門外,顏魁揮手趕散了肉鋪外聽到動靜,前來看熱鬧的攤販百姓們,又吩咐六子把肉鋪的門板上好,隔絕外界視線。
迴轉身來,顏魁坐在毛壯剛剛搬來的寬椅上,左手持磨棒,右手拿著一把剔骨尖刀,一邊手裡磨著刀,一邊神情淡然的看著牆角處剛緩過勁來的魏強。
「死了嗎?」
顏魁響亮的聲音響起,唬的正半縮著身子的魏強又嚇了一哆嗦,強掙扎著從牆角處爬到顏魁面前,跪伏於地,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開口求饒。
上有八十老母、老魏家十九代單傳似的的老掉牙台詞,不住出現在雜亂的肉鋪之中。
「行了,閉嘴。」
顏魁面帶不耐的喝了一聲,把正哭嘰尿嚎的魏強嚇得直接收了聲。
「算你小子運氣好,今天是在縣城,方才又被外人瞧見蹤跡,不好收拾手尾,若不然我非宰了你們回去餵豬。」
顏魁話說的兇狠殘橫,跪在地上魏強卻是如聞仙音,知道今日性命得保,他喜不自禁,只是他還沒高興太久,頭上的顏魁又發了話。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們不是要十斤精肉臊子嗎?去,都給拿刀給我切。
就像你說的,這十斤臊子上面不能有一點肥肉沫,但凡讓我看見一丁點,這拿刀的手就甭要了。」
說著,顏魁沖旁邊的六子吩咐道:「給他們拿刀。」
六子一直在旁邊看自家東家顏魁收拾這群剛才欺負自己王八蛋,心裡別提多得勁了,如今聽到顏魁吩咐自己,明白東家是在刁難這群人,趕忙聽命行事。
…………
不多時,六子捧著幾把切肉刀過來:「東家,刀不夠,少兩人的。」
「無礙,沒刀那兩個人跪在一旁互扇耳光,一會你去看著,耳光沒聲響你便親自上去抽。」
顏魁隨意給了個「好主意」,然後把目光看向勃然變色的魏強等人,伸手接過六子手裡的切刀扔到地上,玩味一笑。
「爾等如有膽大硬氣的漢子,不妨持刀一搏,不過,我也提醒你們一句,大晉律有令,擊殺持刀行兇者無罪。
顏某對衙門的這份賞銀動心已久,諸位要是有心,不妨今日就成全了我。」
顏魁的這番話,宛如三九寒冬的一盆冷水,把魏強等人心中的剛剛升起的小火苗,澆成了碎冰渣。
顏魁的武力剛才他們也見過,絕非他們手裡拿把破切肉刀就能一戰的………
瞧著紛紛連道不敢的魏強眾人,顏魁輕笑,做回寬椅之上,微閉雙眼。
「開始吧。」
…………
黑衣漢子們紛紛看向自家老大,魏強瞄了一眼閉目養神的顏魁,臉色青紅變化片刻,才咬牙道。
「……都……好好切……」
說罷,他逃一般似的撿了一把切刀,起身來到肉案上,剌了一塊裡脊,揮刀開剁。
眼見老大都從了,黑衣漢子也紛紛跟上撿刀剁肉,其中速度最慢的兩個,沒有搶到刀,只得在六子的逼視下,舉起空空如也的兩隻手,面對面跪著。
霎時間,肉鋪響起了節奏分明的兩道聲音。
啪~
咣咣咣……
啪~
咣咣咣……
……
天地良心,這酷暑烈日的天氣,在屋裡干站著不動都一身薄汗,更別說揮刀剁肉了。
魏強幾人又懼怕顏魁,不敢像毛家兄弟那般脫了上衣,只能穿著衣服幹活,汗如崩涌,沒多時,幾人這頭上腳下都被汗浸了個透。
衣服被汗濕透還是小事,頂多有些難耐罷了,更要命的是這汗一出多了,嘴裡便忍不住口渴,可面對顏魁這個煞神,魏強等人又如何敢開口要水。
再加上剛才被打的舊傷,待小半個時辰后,所有的肉切好了,魏強幾人渾似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口中乾燥似火不說,臂腕腰腹無一不酸痛難忍,胸中五臟六腑,也似移了位一般,疼漲難消。
………
毛家兄弟用菏葉捧來魏強幾人切得的臊子,顏魁睜開雙目,打眼一瞅。
還別說,幾人切的真不賴,淡紅色的精肉臊子切的又細又勻,不比毛家兄弟這對經年老刀手差到哪去。
顏魁用手中的剔骨尖刀簡單攪了攪,並未發現肥肉的存在,不由點了點頭。
魏強等人一直在緊張的盯著顏魁呢,看到他點頭,不由心中大舒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剛鬆了一半,又被顏魁下句話提了上來。
「刀工不錯,好,每人再切十斤肥肉臊子,要求像剛才一樣,不能有半點瘦肉的在上面,如見寸丁精肉,剁了雙手。」
顏魁這話說的輕鬆,落到魏強等人耳中,卻好比晴天炸雷,好懸沒直接嚇昏了幾個,良久,魏強才平息了心情,臉上陪著小心道。
「顏爺,這暑日炎炎的天兒,最是存不住東西,您讓小的們切這麼多肉,若是賣不完,不就糟蹋了嗎。」
「如何會賣不完?你們不就是現成的買主嗎?」
顏魁露出微笑,很是和善道:「好好切,切好了讓你們帶回家去,自己親手切的肉吃著最香,胖子,你飯量大,你切二十斤。」
身材高胖的魏強,看著顏魁指向自己的手指,臉上笑容僵著,漫漫留下了絕望悔恨的淚水………
…………
如果說剛才切精肉臊子,魏強幾人還算有些餘力的話,此時再切肥肉臊子的他們,已然筋疲力盡,心力交瘁。
揮刀的頻率大幅度下降不說,力度也減弱的多,時間上更是成倍的慢,即便毛壯、毛疆兩個監工不停催促,眾人提升的速度也寥寥無幾。
尤其是魏強,他就體胖不耐熱,身上的傷又是最重的,此刻扶刀站在肉案后,又累又渴不說,五臟六腑更是像火燎了一樣炙熱,腦袋暈乎乎的,整個人只知道機械的揮刀剁肉。
顏魁在旁看的無聊,便叫過來因為互扇耳光的兩個黑漢子紛紛暈倒而閑著的六子,吩咐其去外面買了兩個西瓜,提到井中鎮上片刻,切開分食,大快朵頤。
切肉的魏強等人瞧見顏魁手中鮮紅多、汁的西瓜,眼中充滿了渴望,毛壯看著好笑,故意拿著瓜塊到魏強等人眼前吃,氣的眾人恨不得把他當肥肉剁了。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時辰,眾人除了任務翻倍的魏強外,全都切好了臊子,顏魁過來細細看過後,見俱符合要求,大為滿意。
看到顏魁滿意,黑衣漢子們齊齊鬆了一口氣,而正當他們以為自己終於能消停下來后,顏魁這邊又發出了惡魔之音。
「嘖,都是好刀手苗子,倒把我這癮頭勾了上來。
這樣,每人再切十斤寸金軟骨,不要半點肉絲掛在上面,軟骨不夠,就剔肋排骨。
嗯,胖子肥肉臊子沒切完,罰他切三十斤………」
顏魁話還沒說完,就聽肉案后「咣當」一聲巨響,眾人忙聞聲望去,竟是魏強聽到顏魁口中的這個「天大喜訊」,一時百感交集,直接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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