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意難忘 第十一章 首名
「悟劍。」這是崑崙掌門那位中年男子的回答。
「是師兄你的?」那名白面男子的眼神疑惑。
「難不成師兄你已經開始教他十三劍之一?」那黑袍女子也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是瀚海觀的水字秘劍。」中年男子低聲自語,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得清楚。
他的眼神有著期待。
就在昨天,他還感覺得清楚顧易將那道水字秘劍的感悟融入到了他自創的那一記崑崙雪裡。
崑崙之雪本已經是世間至寒,再融入大海之水,難不成是要將這數百里都化作冰海雪原?
崑崙雪,是他六歲那年便印在心裡的風景。而這道水字秘劍卻不同於他所學的所有劍術,原本以他這個境界根本無法將兩者完美的交融在一起,但他明顯卻能夠感受得到若是將這兩劍合一,威力甚至能夠和他突破第三境時的那一劍媲美。
所以他這幾天一直在埋頭苦修,試圖將這兩劍融合到一起。
直到他察覺到,崑崙雪說是雪,但實際卻是風景之寒,重點是這雪在崑崙峰上才會讓他如此深刻的記憶,而非是那山峰之上的雪。
兩者根本就不是一體。
可他在山谷之中看到了這霧。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不論是雪還是雲霧亦或是雨滴,都只不過是水的載體。
雪本就是水,只不過多了一份寒意。
天地之寒,記憶之寒,風景之雪。
盤膝的少年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隨著他笑容的升起,他的身上瀰漫出了一股劍氣。
他睜開了目光,他感覺自己現在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最好。
這樣的狀態下,他甚至想到了那問劍茶樹之下的斑駁劍意,他比較了一下現在的自己,嘴角帶笑。
因為他覺得,他現在已經超越了問劍茶樹之下的那道劍意,也就是超越了當年和他相同境界的師傅。
不過這好像從他在崑崙峰巔喝下那杯問劍茶未曾突破以後就已經成了事實?
「他身上的劍意……好像不是師兄你教授的?」那白面男子臉上有些奇怪,看著為首那座椅上男子的背後,眼神有些忍不住的輕笑。
「哈哈,師兄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選上這麼一個弟子,結果最後這名弟子悟到的卻是自己的道,這難道就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道理?」那黑袍女子也盈盈而笑,語氣裡帶著少許的打趣。
中年男子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淡淡的尷尬,只好掩飾的一笑,目光卻忍不住的放在了自家弟子的身上,眼底滿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青出於藍么?這難道不好么?中年男子在心底里喃語。
「崑崙雪?」在這濃濃的白霧之中,那名出身於盧國公府的青年轉頭看著顧易所在的方向,目光裡帶著讚歎,帶著火熱。
在數天前昆崙山門之前他便已經看到了這一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感覺到只不過是這短短的幾天時間,這一記劍意竟然比之前還要讓他感覺到冷冽和刺骨。
若是從山谷四周的旁觀者眼裡看來,他的位置赫然已是山谷之中所有弟子中離那高台最近的位置。
然而就當所有人都疑惑他為何突然停下轉頭看向顧易所在的時候,那位盧國公府的青年卻再一次做出了出乎他們意料的決定。
「丑牛這是要去幹嘛?」那黑袍女子看到自己那得意弟子離他們所在高台僅有數十丈距離的位置猛地轉身離去,語氣里滿是不解。
「看他去的方向。」白面男子一言說出了關鍵。
「阿易?」那女子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全部都化成了一聲嘆氣。
即便是身為崑崙四大峰主之一的她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自己的弟子很優秀不假,但是那名掌門師兄的弟子,卻更加的超凡脫俗。
「可憐的程家小子。」白面男子忍不住的搖搖頭,已經預料到了那盧國公府出身青年的下場。
「這一次……讓入了前十名的弟子都可下山吧。」
就當他們兩位峰主忍不住嘆惋自家弟子在這一次試劍會上無法得償所願的時候,那位昆崙山的掌門卻悠悠的像是低語,又像是在跟他們討論。
「真的?」那白面男子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中年男子轉過頭來看著從小時候便跟自己關係最好的師弟,少見的翻了個白眼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多謝師兄!」黑袍女子起身對著其認真行了一禮。
「師妹客氣了。」昆崙山掌門笑了笑,眼角的餘光掃過那山谷四周旁觀的那名白衣女子,有些感慨的說道:「或許今後,還需要師妹多多見諒阿易這個小鬼。」
黑袍女子雖然不解,但卻沒有再接話。
山谷中,當顧易晉陞到第三境后,這山谷之中的迷霧對他已經再無影響,但正因為如此,他那原本開心的臉上漸漸的有些遲疑,隨即向前邁起了步子。
「程師兄?」
當他走出了原地數十丈以後突然停下,叫出了迷霧之中那顯出身影的盧國公府青年的姓氏。
眼前青年入門和他一般九年,但因為拜在四大峰主之一門下是為親傳弟子,再加上年紀比他大上不少,是以師兄相稱。
「顧師弟。」那位程姓青年看著曾經自己親眼看著他入門的那個孩子如今也已經成了少年,不知為何,剛剛不過才二十三四的他,感覺到了自己好像已經老了一樣。
但是他心裡的那團火還沒有滅,他現在想著的,是和眼前少年,曾經那個他親眼看到入山的那個孩子,真正的比一比手中的劍。
「劍名慶安,貞觀十七年鑄造,龍泉窯三等劍器。」
當他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他才想起了之前一直忘記的一件事情。
他眼前的少年從來沒有配過劍,或者說,是從入崑崙的那一天開始,他便沒有像昆崙山弟子那般去過劍冢挑選一把心意相通的佩劍。
而說出手中劍名,在崑崙便就代表著挑戰。
但是顧易沒有去想自己的手中現在無劍,而是在想,自己該怎麼用劍。
「崑崙峰顧易,請教程師兄手中慶安劍。」
就當那程姓少年不知該如何將這場挑戰繼續下去的時候,顧易卻已經對著他行了一禮。
這是崑崙的約戰禮。
「請!」
盧國公號稱大唐最豪邁的王公貴族,而他既然是盧國公府中出來的,自然也不會在意這種嬴了也勝之不武輸了反而更顯得丟臉的小事情,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心裡現在想著的,只是想要看看自己手中的劍和顧易的劍有什麼不同。
然而當他的話剛說完,天上便有一點寒光亮起。
依舊還是一片雪花,但當這雪花真正落下的時刻,顧易的四周都彷彿凝結在了一起,被這極冰的寒意凍在了一起。
在四周觀戰的那名程姓女子嘴唇微啟,雙目有些失神像是被眼前的一切給震撼到了一般,站在她近前的白衣少女甚至還能夠聽到她的喃語聲:「這怎麼可能?」
「原來亞聖大人看重的竟然是他的悟性……」曾經和程姓女子在屋中討論過顧易崑崙掌門弟子身份的少女,亦是剛才在那第一位坐在五張座椅上出現黑袍女子之後落下去叫了一句「祖母」的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咬住了嘴唇,目光移向那高台上的黑袍女子,眼裡有著不甘。
在那片雪花落下來的時候,崑崙掌門人,也就是高台正中心坐著的那名中年男子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等眾人察覺便消失在了原地。
「師兄剛才離開的時候是笑著的吧?」黑袍女子轉頭問著白面男子。
白面男子翻了個白眼:「恐怕任誰有這樣的優秀的弟子都會笑吧?能夠剛剛晉陞第三境便可以有著威脅第四境的實力,難不成你還想憑著這件事來笑話師兄不成?」
「我可沒這個膽子,不過么……」女子的目光瞟了一眼在附近觀戰的瀚海觀方向,看了一眼那名緊挨著程姓女子身側的那名白裙少女,然後再次移回到顧易的身上。
「若真的還是捨不得,就讓阿易去幫幫他們也好。」白面男子作為曾經某些事情的知情人,自然明白自家師妹的痛苦,忍不住的出了個主意。
「再說吧。」黑袍下面的女子閉上眼,表情依舊猶豫。
這雪來自於崑崙峰巔,自從六歲第一次來到那峰巔,看到那仿若連通著蒼天的寒冷冰雪,顧易便已經知道這一生都無法忘卻。
既然無法相忘,又為何要忘掉?
這便是顧易此生所領悟的第一縷劍意,高處不勝寒。
融入的是瀚海觀水字秘劍那彷彿能夠無處不在的劍氣,卻未曾取其中的意。
「這……依然還是崑崙雪?」程姓青年的面色未曾因為連劍都未曾出鞘便已經落敗而有著不甘或是怨怒,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顧易的這道劍意,到底是什麼。
「是。」顧易沒有任何的猶豫,但在之前他根本沒有想過給自己這第一道領悟的劍意取過名字,即便是在數天之前向那程姓女子出手的時候,他卻脫口而出,就好像他已經說過了千萬次一樣。
「崑崙雪,好名字!」盧國公府的青年面帶微笑,轉身離開了這座山谷。
「那是盧國公府的小公爺?」四周有人認出來了那位程姓青年的身份。
但是沒有人出聲覺得堂堂大唐小公爺落敗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情。
因為那位小公爺的對手是那位昆崙山掌門的弟子。
可在今天他們記住了這個少年不只是掌門的弟子,他還是在他們同齡人里當之無愧的強者。
他叫做顧易。
「崑崙雪。」
黑袍女子輕輕念著這道劍意的名字。
「崑崙雪……有紫竹林的劍意。」司舞柳閉上眼仔細回想著顧易剛才的那一劍。
當她睜開雙眼的時候,沒有再看下方一眼,而是徑直轉身離去。
高台之下已經有人,但是沒有一個人再走上前。
來到這方高台的崑崙弟子都已是第三境,所以他們同樣也感覺到了剛才顧易釋放劍意之時所發生的一切。
但是他們之中只有那程姓青年一個人過去問了一劍。
結果真的就是一劍而已。
他們的臉上有著苦澀,但卻又有著幾分自傲。
因為剛才施展那道劍意的少年是他們崑崙的弟子,是他們所敬所尊掌門的弟子。
當顧易來到高台之下的時候,他們這群早已經到達的崑崙弟子橫劍在胸前。
這在崑崙是執劍禮,表示自己心中的敬服。
「拜見顧師兄!」
這一聲,穿破了山谷之間的迷霧,劃破了這一方崑崙的天際。
顧易看著那張高台走了上去。
整個山谷的試劍弟子只有他一人走到了台上,所以他便是此次試劍會的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