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意難忘 第十五章 山外
崑崙的腳下有一座城,離崑崙的山門有著百里。
而顧易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小城,因為那裡有著他那九年未曾相見的家人。
崑崙劍冢裡面的劍很好,而且很強,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那並不是屬於他的劍,沒有所謂的感覺,沒有那種別人經常說的如宿命一般的相遇。
即便是那把從很多人嘴裡聽到過的那把崑崙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依舊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因為他打心眼裡覺得,這把崑崙劍並不是他的劍。
但是崑崙劍上有一抹劍氣,那抹劍氣沒入了他的身體,沒入到了他那神識海之中。
修者有境界,然而一切境界的基礎都源自於人體之內的三大容器。
丹田、紫府、玉宮,這便是人體之中最為神秘的容器,或者說是牢籠,將天地靈力禁錮在人體之內的牢籠。
丹田自第一境化蛹開啟,紫府便是由第三境離凡境開啟,因為到了這個境界便會衍生出神識,大大增強修者的五感,這也就是為何在試煉劍會上面的迷霧對第三境的弟子毫無效果的緣由。
至於玉宮境,則是在第七境龍門境的事情,意指魚躍龍門,而玉宮便就是利於如何化為蛟龍的最大因素。
但是顧易和尋常的修者不同,因為世上修者普遍認為只有到了第三境才能夠打開紫府,然而顧易是天生的紫府大開。
換句話說,顧易天生就能夠擁有神識,然而他的這九年卻未曾修鍊過神識一分一毫,因為這是他的師傅所對他的要求。
顧易不懂,但卻沒有詢問因由。
直到那道劍氣住到了他的紫府,在那裡,他看到了自己紫府深處的那一道濃烈到了極致的黑色光芒。
…………
「老,老祖?」
一直盤坐在雪地之中但卻未曾沾染絲毫雪花的中年男子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對著忐忑不安正搓著手的胖胖男子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族裡還好么?」中年男子揮了揮手,也不見有人,只是有一套茶具從山下飛了上來,裡面有著已經沏好的茶水。
「回,回稟老祖,族裡一切都還安穩,安穩。」胖胖的男子好歹也是大唐的一城城主,是真正位列正六品的官職,不說經歷過大風大浪,但也經過了不少的風風雨雨,何曾有過如此拘謹的時候?
但眼前的人是誰?不說別的,單說血脈,眼前的男子可是族中族譜上的第一人!即便是其父親也只是在上面寫了個名字,跟眼前男子在族譜上面寫就的功績相比就是一篇錦繡文章和孩童簽字!
就算他的血脈是傳承自這位男子的兄長又能如何?整個嬴家數千年來唯一能讓天下聞名的人物第一個是那位第一個統一九州的始皇帝,第二位便就是眼前的男子,而他,叫做嬴政!
「安穩就好,你也別把城裡的政務抓的太緊了,連自己的修為都沒跟上實在是不像話,過幾年等楚瓊都能超越你了,你還有臉么?」
胖胖的男子憨笑了一聲,他倒是覺得自家閨女能打得過自己那倒是一件好事情,俗話說得好,女兒是當爹的小棉襖不是?再厲害還能在他這個當爹的面前翻起浪來?
崑崙掌門見他這一副傻笑的模樣也不惱怒反而有些開心,修仙修仙,世上的修者這麼多也沒見真的有人成了仙,就算是活得比千年王八萬年龜久了那也還是個人罷了,當年山裡的長輩反對讓崑崙入世,甚至建議崑崙弟子就應該絕情絕性,和自己的血脈至親從此兩不相見,一心追求天地大道追求長生才是正理。
這也是為何當他掌權之後立下了這條入山十年以後便可隨意出入山門的規定。
十年是一個期限,能夠入了昆崙山門的已經是世上難得,而這樣的資質放在崑崙里若是十年之後都不能有著自保之力,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對了,你今天上山找我可不是為了聊這些家常話吧?」掌門放下茶杯,語氣依舊溫和。
「老祖。」胖胖男子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把那件事情問個清楚,於是認真想了一會,這才開口道:「我知道您將阿易這小子看作是兒子般看待,可那件東西到底是我嬴家之物,在阿易修為大成之前就這麼放在他的身上是不是有些太」
「太欠考慮?」中年男子反問,胖胖男子嘿嘿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崑崙掌門突然站了起來,他對面的族內後輩又怎麼敢站著?
胖男子看著自家的老祖微微彎下了身子,眼神依舊恭敬無比。
「那件東西你也應該清楚,當年師傅帶我上山之外也是為了將這件東西重新發揚光大不讓它就此落滿灰塵。不過說到底,東西是死的而人才是活的,不論是不是我嬴家人,姓嬴這個姓氏,有沒有我嬴家的血脈,那又有什麼關係?」
胖男子想了想,雖然知道老祖的話沒錯,但心裡頭到底還是有些疙瘩,忍不住的再勸說了一句:「可當日我看阿易從山上下來以後沒有了您的氣息庇護,那件東西已經漸漸開始了反噬。若不是那一抹不知從何而來的劍氣硬生生的給壓住,恐怕他……」
「哈哈哈,那道劍氣是崑崙劍自主而發,若不是因此我也不會讓阿易在下山之前去了劍冢,不過這也是一件遺憾,沒想到阿易竟然和我一般在融入了這件東西以後和崑崙劍有了排斥,無法將其帶出劍冢,現在想想實在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原來老祖心中早有算計,既然有了崑崙劍的認主想來阿易這小子也不會貪圖咱嬴家那點祖產了吧?」
男子回過頭來了,胖胖的後輩瞬時間感覺自己整個身體渾身冰冷打著擺子,剛想要跪下卻聽到老祖笑罵了一句:「你就不想想以後這玩意傳給誰?」
嬴陸一愣,在想了一會以後才發現自己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小心思作祟,不禁臉色一紅。
就憑這阿易和楚瓊這些年的情誼,等今後有了孩子還不是要傳給嬴家血脈的後代?
這麼簡單的事情他怎麼就沒想明白?
…………
「少吃點。」
當躺在桃花樹上的人往下面丟著桃花,紅色的老馬已經張開了嘴,一片一片的將桃花瓣吞咀咽下。
「不好吃。」老馬抬著頭好像有些嫌棄這盛開在三月里的桃花不怎麼新鮮。
「這到底不是梅林,你就忍著點吧。」樹上的人輕笑了一聲,然後從樹上跳下。
樹下有少年躺著,他在熟睡著。
「師兄這麼急著讓他下山,難不成有什麼大事要發生?」青年站在桃花樹下,有桃花落下,風景諳,人勝仙。
「誰管他怎麼想的,反正也沒人知道他怎麼想。」全身紅色的老馬低下頭吃著落在地上的桃花瓣,眉心有一點銀色,像是火焰。
「也對,當年老師也是這麼說的。」青年聳聳肩膀,目光放到了不遠處的那抹隨著越來越近,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開始漸漸變得枯萎的黑色。
那道黑色的身影後面有一個銀色頭髮的漂亮少年。
「你還是來晚了。」青年向前應了上去,隨著他的邁步,整座山上原本已經枯萎的花草再一次恢復如常。
「來晚了么?」黑色的影子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清面容聽不清男女。
「不過這都是小事。」青年說完以後看著那位站在黑色身影背後的少年,看著他那雙冰冷的瞳孔,忍不住的輕嘆一聲道:「這應該就是你選擇的繼承人吧?看起來真是和你當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可能吧。」斗篷下面的人走到桃花樹下,看著那熟睡的顧易,伸出了潔白如玉的右手。
「這就是他的弟子么?」
「是啊,這就是咱們那個師兄的關門弟子。」青年在說完話以後便揮揮手讓那匹紅色的老馬走到了近前翻身坐了上去。
「既然你已經來了,那剩下的事情就跟我沒關係了。哎,你叫什麼名字?」青年看著那銀髮的少年,語氣溫和。
「薛忘塵。」銀髮少年對著青年恭敬一禮。
「原來是龍門薛家的弟子。」青年臉上露出一抹讚歎,「你家老祖身子骨可還健朗?」
「多謝前輩關心,雖然數年未曾拜見,但想來家祖身子骨依舊健朗。」銀髮少年面色恭謹,語氣極為肅穆。
「也對,連程咬金這個憨貨如今都還能肉十斤飯一斗,薛禮想來要比他吃得多。」青年笑了笑,「按照我和你師傅的約定,阿易這小子要跟你師傅修行三年,同樣你也要跟隨我修行三個春秋,你可願意?」
「晚輩求之不得。」銀髮少年再行一禮。
「師姐。」青年滿意的看向那一襲黑色的斗篷,「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隨你。」黑色斗篷之下伸出來的那雙仿若玉石般完美無瑕的手掌撫摸在顧易的臉上,像是在觀詳一件世上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看上去還真不像你的弟子呢……」
銀髮少年臨走之前看著那黑色斗篷的背影,像是聽到了斗篷之下的細碎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