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意難忘 第六章 第三境

第一卷 意難忘 第六章 第三境

當嬴楚瓊領著司舞柳來到山門口的時候已經臨近了黃昏,山門下已經沒有了多少弟子,就連山崖之下溪畔的一眾崑崙弟子也已經全部散去。

「問劍茶會雖說的是今天開始,可實際上真正的問茶會卻是在三天之後方才召開,若是司姑娘不嫌棄,三天之後可以和我一同過去。」

「好,麻煩了。」司舞柳對著楚瓊應了一聲,下意識還想要再客套幾句,卻猛地看到了那古樸的南天門之下有著兩個人。

這兩人都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只不過一個是關頭穿著一身看上去隨隨便便的衣衫腰間佩戴一個酒葫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個和尚,另一個則面色微白面容極為俊朗,一襲白衣之下更顯白凈清秀的少年正是顧易。

嬴楚瓊的步子稍稍快了一些,司舞柳依舊跟在她的身後。

等到兩人到了山門口,光頭已經將貼在顧易背後的雙手收了回來,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來的兩人,跟黑裙少女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隨即像是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司舞柳的自顧自從腰間取出來一個葫蘆,拔開塞子往嘴裡灌了幾口。

顧易睜開雙目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看了一眼已經近到了身前的兩名少女便轉過身來臉上浮著笑容打趣道:「好不容易每年就見你一次,怎麼也沒個笑臉?」

「你若是前些年聽我的話早早的下山到了長安,我一定讓你看我看個夠。」光頭少年從地上站了起來順手拉了一把顧易,等到兩人站起來以後,顧易這才看著嬴楚瓊說道:「看來師傅說的沒錯,能在咱們修仙者裡面有名頭的都不簡單,看來山外面也不全像我之前想的那麼簡單。」

兩名少女聽得有些雲里夢裡,而顧易身後的光頭卻是隨意道:「你也不看看你對上的是誰,堂堂瀚海觀宗主的師妹就算是在上一代里沒多大名氣,可難道就真的弱了?」

黑衣少女好像聽懂了什麼,原本好看的秀眉一挑,不知為何身上染了幾分煞氣,「是瀚海觀的弟子動手?」

「算不上算不上。」顧易擺擺手,臉上依舊掛著笑,「只不過是程師兄他家祖程老公爺以前的風流韻事惹出來的罷了,不過再怎麼說這也是在咱們昆崙山門口,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了威風落了名頭不是?」

大唐盧國公程咬金聽說年少的時候是響馬出身,雖說如今府中的夫人就那麼幾個,可聽聞每次出去都能夠傳出來一大堆的風流韻事,乃是被譽為長安三位老流氓之一的老祖宗。

司舞柳依舊聽得不清不楚,但她一向本就是清淡的性子,除了手中劍好似整個天下就沒了煩惱也不多問,反而是嬴楚瓊多問了幾句都被顧易搪塞了過去,等往山門裡走了幾步之後這才一拍額頭對著司舞柳介紹道:「差點忘了,跟你們介紹一下,這是白馬寺的若痴,若痴,這位姑娘就是前年把你師兄一劍削去眉毛的三物觀那位。」

司舞柳剎那間眉目勾起,臉上浮著幾分凝重。

白馬寺,自當年佛子初入京城建造至今三百餘年傳授佛教經典至今被封為大唐國寺,號稱天下十七寺之首,和崑崙同為大唐六大宗門之一。

而被顧易稱作若痴的光頭則是看了一眼紅裙少女一眼,隨即又喝了一口。

「那我就先帶著若痴過去喝酒了,楚瓊,你照顧好司姑娘,雖說今天到的的宗門不多,可也有幾個不錯的同齡人,你帶著她過去看看,看看有沒有能取下問劍茶來的。」

黑裙少女點了點頭,司舞柳臨走前深深看了一眼那名看上去不怎麼太像一個和尚的若痴,也不知道是在意他腰間葫蘆里的酒還是在意這和尚臉上的滿不在乎。

「感覺如何?」顧易站在光頭身側,目光指著紅裙少女的背影。

「不好說。」光頭少有的盯著那一襲紅裙,隨後看向身畔的少年,眼中帶著詢問。

「第一次上紫竹道她走了五十四步。」顧易在說這話的時候面容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蹤影。

「比你第一次走的時候還多了四步?」光頭明顯有些詫異,連手中舉酒葫蘆的動作咚忍不住的一滯。

顧易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當年第一次走的時候可才十歲!」

「可我看她的劍心比你要純粹。」光頭將塞子塞回去,慢悠悠向前走去。

顧易沒有跟上,而是停在了原地。

他忍不住的自言自語:「劍心純粹么?」

…………

當姓薛的瀚海觀中年女子將一眾弟子安排好之後走進了自己的屋子,在當房門關上以後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自己屋中的那位白衣蒙面少女,坐到了她的對面。

「師姐覺得他如何?」在瀚海觀一眾弟子中顯得有些沉默的白衣少女在女子坐下以後開了口。

而她言語中提及的「他」,自然便就是在山門之時率先出劍的顧易。

「果然不愧是亞聖三百年來收下的關門弟子。」薛姓女子將腰間佩劍放到屋中桌面上,隱約能夠看得到劍鞘上到現在還未曾完全融化的冰痕,神情極為的讚歎。

「不愧么?」少女看上去尋常的眉眼中帶上了幾分思索。

「師妹也不用想的太多了。」中年女子揮手將劍鞘上的冰痕盡皆抹去,「雖說他的劍意有著足夠威脅到第四境的實力,但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因為這一次他佔了先機以及地理,若是放在崑崙之外的地方,我會讓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他是第三境。」少女閉上眼,仔細回想著顧易從出現到最後所有的動作和氣息。

「十五歲的第三境……看上去這位亞聖大人的關門弟子也只是『不愧』而已。」薛姓女子猛地聽明白了少女的意思,臉上隨之露出了幾分輕笑。

不是說十五歲達到第三境是多麼的容易,而是因為他的師傅是他們人族唯一的亞聖。

十五歲到第三境不是因為境界太高,而是因為顧易師傅傳說太甚,威名太重而讓他們覺得有些……低了。

即便是能夠在第三境便能夠威脅到第四境又如何?在大唐境內的六大宗門,只要是門內的嫡系,又有幾個是不能夠越境而戰的?即便是做不到跨越一個大境界,但僅僅看上去,完全不足以給人亞聖弟子這個身份所帶來的震撼。

可少女和薛姓女子不知道的,是顧易現在依舊還只是第二境而已。

昆崙山峰的半山腰有一處院落。

這個院落曾經住過一位帝王,那位帝王是如今的聖皇。

這個院落也曾經住過一位佛子,也就是被譽為人族雙聖之中的那位凈蓮佛子。

而現在,這個小小的院子只屬於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叫顧易。

院中有株不知道生長多少年了的榕樹,雖說崑崙峰上終年清冷,但實際上除卻山巔數百丈的雪頂,其餘之地都可以說是四季如春靈力濃郁至極,要不然也不會稱作修鍊聖地。

榕樹的根須已經露出了地表伸進了院中唯一的池塘,極大的樹冠上綠茵陣陣,雖是正午時分,但竟然在樹下兩人的頭頂上遮掩出了一張密不透風的葉網,沒有一丁點的陽光從頭頂灑落。

兩個少年郎一人舉著一個酒罈相互一碰。

「聽說你師父打算讓你在這一次的試劍會後下山?」光了頭的少年摸了摸頭,臉上微紅,好像是已經有些微醺的樣子。

「是啊,而且還必須要得到首名。」顧易有些鬱悶的灌了一口。

「哦,原來是這樣。」紅著臉的光頭點點頭表示理解。

「我在長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以為你師父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原來是要你在試劍會上取得首名然後遵照崑崙的規矩。」

「喂,能不能不這麼幸災樂禍?」喝完這一口的顧易臉上也有了醉意,表情滿是不滿。

「去年我師傅要我回答三大難題的時候你給我的信上面是怎麼說的?你現在說我幸災樂禍,那個時候我可曾說過你了?」光頭指著顧易的鼻子就開始抱怨,一開始還好,後來越說越急,連什麼「七歲那年我到山上要不是你拉著我去偷看你師姐洗澡怎麼會被追殺半個月?」「十三歲的時候你偷了你方師伯的酒,那天我一共就喝了小半罈子你喝了一大半,最後竟然還栽贓我說是我拿的你那個時候笑成了什麼樣?」「去年你拉著我去看試劍會,結果在看到嬴楚瓊差點落敗的時候偷偷出手被人抓住,竟然還說是我動的手!你現在倒是有臉說我了?」

在光頭埋怨了大半柱香后,顧易已經眼神發獃不知道說什麼。

「跟你當朋友,真的是我這十幾年人生里最大的錯誤!」若痴紅著臉在他說完以後像是有些累了,倚著身後的榕樹根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

顧易依舊兩眼獃滯,當他緩過酒勁回過神來的時候,光頭已經躺在樹底下酣睡了過去。

回到屋中將唯一的被子掩在光頭身上,看著天上剛剛西斜的太陽,臉上全無半點表情,重新倚著這巨大的榕樹根須坐下。

什麼時候跟他這個不知好歹的光頭成了朋友?

是七歲那年剛見面的時候,還沒有成如今這個憊懶性子的光頭小和尚臉上笑嘻嘻的跟在佛子的身後對他吐了吐舌頭?是十一歲那年偷看幾名崑崙西峰女弟子洗澡的時候被發現?還是十三歲那年自己從方師伯那偷了的那壺酒事後他幫自己扛了下來?

顧易不願去想,反正從小到大他替自己背的黑鍋太多了,欠他的也太多了,這一次在昆崙山門也是,若不是若痴到來,恐怕他難免要自己調養兩三天才能緩過來傷勢。

既然欠了這麼多,反正還是還不了了,讓他說上幾句好像也沒什麼吧?

顧易歪歪頭看著嘴角流著口水的光頭,不知為何突然笑了笑。

他突然走到院子正中。

若痴腰間的那壺酒不是什麼尋常的酒,而是大唐宮廷的御酒。

雖然只是為了滿足口感上的美味,可實際上堂堂大唐所釀的御酒即便只是加了些在他們眼中尋常的靈藥,但在外人眼裡,對於任何第四境以下的修者都算是極好的靈丹妙藥。

若不是他那師傅乃是佛子從小便可以隨意進入宮廷,若不是他從小嗜酒如命甚至差點拜了那名御賜酒仙之人當了師傅,哪裡能夠用這珍貴至極的儲物法器存儲這御酒?

而他顧易足足喝了兩三斤之多,又恰恰處在第二境的巔峰臨近突破第三境的關口,無異於是烈火烹油,錦上添花。

院落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名男子,他的長相普通,腰間也並非和崑崙弟子一樣有著佩劍。但他的氣息卻好像和這一整個院落都融在一起,好像他本來就是在這個院落里一樣。

他的眼神有著期待。

他原本以為憑著問劍茶那道曾經自己的劍意能夠讓顧易突破停留了足足六年的境界。

結果卻是顧易依舊還是第二境。

然而現在顧易要破境了,他忍不住的會想,自己的這名弟子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是如何找到這第三境突破的契機。

顧易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進境需要多快,因為他師傅告訴過他,以他的年紀和天賦而言,若是想要就境界的提升,恐怕可以和當年創下當年聖皇陛下的記錄相比。

但是他和聖皇不同的,卻是那位聖皇學習的不只是劍,而是走上了自己的那一條用一雙拳頭打敗整個天下的無敵之路。

而他從修行的第一天開始,修行的一切都只是回了修劍。

他師傅說過,劍客的修為並不是全部,而是對於自己手中劍的修行感悟到了哪點,便就應當有著合適將劍道施展的境界。

所以當年他師傅以第三境下山,卻已經是第三境無敵。

而他如今在劍道上面自己的那條道路,已經說明他在第二境就已經超越了當年他師傅的第三境。

但是他今天聽到了若痴的那一句無心之語。

他突破的契機不是因為那杯問劍茶,而是今天和那位瀚海觀女子之間交手以後體內靈力的震動,對於那一道水之秘劍的領悟。

或許……還有他微醺之後對於身邊這光頭的到來給他的心境多了一層感悟。

這一刻他還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父母年幼時候對他的笑臉,想到了妹妹當時在他離開的時候拽住他的衣角。

想到了司舞柳在紫竹道上邁步五十四時的震撼和意外。

最後竟然還是想到了若痴的那句無意之言:「她的劍心比你純粹。」

天地靈力入體,慢慢開始改造修者的身體,這便是化蛹。

當修者的身體能夠容納天地靈力從而擁有了超出尋常人的力量,這便叫做脫胎。

而脫胎之上的這第三境,稱之為離凡。

大道無形,但卻又時時刻刻真實的在這天地之間影響著所有人。

能夠以體內的靈力為引子,感觸到了這天地之間的奧妙和神秘,認知到了平常人口中的「第六感」。

超凡脫俗,便是離凡。

盤膝的少年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的身上有著一股劍氣凌空。

院落之中劍氣縱橫,像是凝結出來了一道橫豎相接的棋盤。

「好一副星羅棋布……」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低聲喃語中帶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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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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