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路
「打傷了你們的領主,不會被追究?」終於有一天,周洲耐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怎麼可能?」還在哼著歌兒洗衣服的洗澡的夏洛特背對著周洲無語的回道。
法師靠著樹,大帽子一直遮到下巴,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這幾天我們過得好嗎?」
夏洛特回憶了一下,嗯……嗨皮有肉有美人……咳咳咳……
夏洛特隱秘的看了一眼樹後面的清瘦法師,又看了一眼自己,苦惱地想:我也不醜啊,這人怎麼就跟華廈故事裡那柳下惠一樣捏?
最終夏洛特歸功於法師這個專業:法師不愧是法師,高冷禁,那啥!
「呃……挺好。」
周洲完全不知道夏洛特在想什麼,要是她知道可能會一本正經地說:在下並非柳下惠,不過是不舉罷了。
那就好玩了咦嘻嘻嘻嘻嘻……以周洲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攪屎棍子來,就算是自己是吃自己的瓜也照樣香噴噴。
「那也就是說,這麼多天,你們查爾斯頓城一個人都沒追來。」幸好周洲不知道,不然又是一部年度大戲。
這腐朽的社會!
夏洛特拿起岸邊的浴巾擦水:「好像是啊!」
不可能啊,怎麼著都要派人來追的,雖然我們也不怕他,我們有法師大人嘛。
夏洛特的思維歪到一邊:話說真是令人羨慕,法師天賦高也就算了,年紀……年紀看上去很小也就罷了,皮膚白都不是事兒,他他他,他長得比我還好看……不對……不能說他好看,明明是女氣!
周洲聽見了出水聲,心裡平靜得像亭長清歡鍋里熬得不明瀝青色液體,完全沒有心猿意馬什麼的香艷情節發生。
她估算了下時間,這個時候夏洛特早擦完了水,於是她轉過身:「我們一會要……」
然後自上而下和夏洛特撞了個對眼。
周洲:「……」
夏洛特:「……」
周洲猛地偏頭:「你傻站那兒不動幹什麼,快穿衣服啊!」
周洲:幸好我反應快……真奇怪這種種馬小說里的情節怎麼被我遇到了……
夏洛特手忙腳亂的套衣服:「啊?哦哦好的……」
周洲等夏洛特追上來才開始邁步,這個角度夏洛特只能看見法師線條優美的下巴。
夏洛特老臉一紅:「那個,法師大人……」
周洲心裡忘記自己是個男的了,她疑惑挑眉:「嗯?」
夏洛特憋紅了臉,沖周洲拋了個媚眼:「我我我……」
周洲看著眼睛好像抽抽了的夏洛特:「你到底要說什麼?」難道要我幫忙治眼睛?我又不是醫生……
「我會對你負責的!」夏洛特大喊:畢竟人家一個小孩子法師純潔無污染,就這麼被自己……咳……真是挺不好意思的哈。
周洲覺得她要是再大聲一點,自己帽子都會被聲波吹掉。
周洲乾脆利落的比了個靜止的手勢:「免了。」周洲莫名第六感:我TM不是穿越異界,是穿越種馬文了吧……
夏洛特又癟著嘴:「法師大人,我知道您第一次肯定害羞,但這種事情……」
「閉嘴。」周洲頭也不回趕去自己的目的地,好心酸啊,穿越就穿越吧,還要被強行百合……
「法……咦,我們要去查爾斯頓嗎?」還想說話的夏洛特忽然注意到他行進的方向有點像自己的老家。
「嗯。」對於一個終於正常說話的智障兒童,周洲自認為很有「耐心」。
夏洛特凝眉,抓了抓短髮:「為啥要去那兒啊?」
英明神武的法師道:「無聊。」
夏洛特:「……」好吧你高興就好……
其實也是有原因的,周洲最近每天到生靈森林(周洲隨便起了個名)里打坐吸收靈力——靈力還是外面的靈力,不然亭長清歡會幹死她……她忽然發現自己的能力值到五十就不上去了。
周洲看了一眼毫無變化的願力值,思索可能是願力的問題。
那麼必須去看看有沒有提升願力的方法。
直接找個有人的地方就好了。
大不了當練級打怪嘛。
現在她不用生靈的力量,想幹什麼幹什麼,可順手了!
……
趕去查爾斯頓的路上,周洲久違的感到了一絲飢餓。
「夏洛特。」
「噯,咋滴啦。」夏洛特一臉懵懂。
周洲捏法術甩了灘水過去:「你還有臉問我咋啦?我說你最近很怠慢啊。」
夏洛特抹了把臉上的水,哭喪著臉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這片森林裡的異獸都跑哪裡去了……」
周洲:「……」好餓……
周洲懶得理夏洛特這個逗B,乾脆抓起她飛到空中,自己去找肉吃。
……
艾達是個普通的查爾斯頓居民。
他們最近靠鄰居接濟也快沒飯吃了,父親卧病在床,母親在早年的魔災中喪命。
艾達正和以往一樣出門打獵,順便採摘路邊沒被污染的野植。
魔戰將要開始,陸地上的許多東西都被低等魔物染黑,變成類似深淵產物的東西。
打獵也快要打不到東西了。
野獸是第一個被污染的生物。
這種野獸不僅不能吃,戰鬥力也異變得強得驚人。
「艾達,遇到污染物,趕緊跑。」他的父親每次在他出去前總是不厭其煩的說,不厭其煩的囑咐。
「我知道了,爸爸。」艾達心不在焉的回應,他根本沒碰見過。
父親看他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但最終還是讓他出去了。
現在,艾達總算理解了父親的良苦用心。
樹林傳出地震的聲音,樹葉沙沙的亂拍,陽光透不過厚厚的葉面,造成一種陰沉的假象。
樹木枝幹磨砂的聲音就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耳邊尖聲大笑。
艾達只來得及看一眼身後大張著口的樹猴,他們嘴角幾乎咧到耳邊,露出一口鋸齒狀的牙,眼睛猩紅,四肢舞得飛快。
艾達沒時間思考,幾乎用了最大的力氣奔跑。
他要趕緊回去!告訴鄰居們收拾東西快跑!
他還要把父親帶上!
艾達背後沉重的野菜野果被他扔到了地上,他聽見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他的籃筐被踩碎了,籃筐里他不算遠,這就意味著……
樹猴已近在眼前。
近到他們牙齒間的血色都看得一清二楚,疾跑帶來一陣腥臭的風,艾達從胸腔里傳來一陣嘔意:誰知道,那些血色不是吃了什麼人呢?他腳一歪,倒到了一旁的樹杈上,他當機立斷伸手勾起最粗壯的那一根,腳在大樹粗糙的身體上一蹬,跳上了樹枝。
樹猴幾乎貼近了他,艾達下意識蹲下抱緊了頭。
樹猴這種生物,一向欺軟怕硬,對手如果強硬一些,他們可能被嚇跑,但如果對手十分慫,樹猴最喜歡玩弄慫包玩夠了再送他們上西天(一般都沒到那時候就已經被玩死了……)艾達在慣性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心裡一片絕望。
樹猴卻徑直繞過了他拚命地往前跑。
這個舉動救了他一命,很快,幾乎在樹猴走後的一個眨眼間,又有凄厲的鳥叫聲襲來。
艾達聽見一陣拍翅的聲音,臉和手被鳥爪颳了幾下。如果他此時站著,大概會被刮成絲狀物。
他此時才想到,樹猴的嘴咧這麼大,好像不是展示兇狠,而是……
在恐懼?
他茫然四顧,手在身體上下摸了摸。
沒死,沒死就好……
艾達想跳下樹,被光禿禿的樹枝勾住衣服,他卡在樹枝上,焦急的想要解開,或者直接扯斷布料,但長期營養不良的青少年明顯力不從心。
在艾達拚命轉身扯樹枝的時候,一不小心腳一滑,摔到了一旁不知那位獵人的陷阱裡面。
「撕拉」
半邊衣服都沒了。
艾達欲哭無淚的抬頭看天,這是誰啊,陷阱設的這麼深?
熊都能被抓住嘍吧……
「轟隆隆」
艾達又聽見一陣比剛剛還劇烈的地震聲,以及堪比地震的地動山搖。
艾達倒在陷阱壁上,站不穩的用手指掐在石頭上,怔愣的抬頭看:
他看見了長角的青色魔物。
緊接著它們的,是一眾還未生出觸角和頂角的低等魔族。
是魔災!
這是比樹猴和怪鳥還嚴重的情況。
艾達因恐懼緊貼著陷阱壁,雙手死死捂住口鼻,忽然想起自己六歲那年的小型魔災。
漫不見際的青黑色,幾乎殺也殺不完,揮劍成了習慣性動作,卻不斷有漏網之魚爬上小腿,然後貪婪的狠狠咬上一口。
他又想起母親最後幾乎成了白骨的屍身。
艾達眼珠在眼中急促的收縮,身體顫得幾乎出了重影,很少有人能抖成這副模樣。
他的眼淚溜出指縫,順著手的弧度滴落在地面。
他幾乎不敢閉眼,就害怕眼前母親的屍體忽然變成了他。
幸運的是,它們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或者說有更值得注意的東西。
艾達在魔物幾乎全部被吸引之後,壓抑著長期憋氣后的劇烈喘息,探頭看了一眼,青色大袍映入眼帘:一位,法師?
查爾斯頓的今天很平常,人們清晨起床,打了個懶腰,然後拉開厚重的窗帘,以便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入屋。
艾德奇笑著向諸位道早安,隔壁賣獵物的已經關門,但主人家卻仍然熱情:「呦,亞伯拉罕家的,早啊,艾倫那小子又出去啦?」
「是啊,真是讓人不省心,說過危險也不聽。」病弱的男人嘟嘟嚷嚷的說著,其中愛重大過抱怨。
「嘿呦,你就別炫了,我老傑克要不是打著光棍,準定生個大胖小子羨慕死你!」獵人扔了個水果過去笑罵道。
這一天很平常,查爾斯頓的領主消失了,卻一點都不影響人們的生活。
對於他們來說,消失了或許才是好的。
這樣的領主啊。
魚肉百姓,不如不要。
查爾斯頓很快升起了炊煙,眾位相熟的打著招呼各家串門,查爾斯頓在領主接手后愈發的貧窮,許多人唯有靠鄰居的接濟才能生活下去。
亞伯拉罕家就是其中之一。
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是孤寡老人,失家孤兒,他還有一個聽話的孝順的孩子艾達。
年輕的碧眼女孩端著粥遞給艾德奇,艾德奇笑著接過,道謝謝。
忽然一陣頭暈目眩,手中的粥一下子灑在地上。
艾德奇為自己的身體而感到無力,為什麼他會忽然頭暈呢?
艾德奇抬頭看女孩,發現整個查爾斯頓都處在地動山搖中,顯然不是很劇烈,房頂上的燕子窩掉下來,燕卵砸個粉碎。
遠方傳來某種動物的尖嘯。
碧眼的瑪娜懵懂皺眉,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查爾斯頓處在內陸還會地震。
艾德奇卻明白,作為經歷並直面過魔災的人,他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他臉色刷的白了下來,抱起瑪娜對著城鎮大喊:「大家快跑!魔災來了!魔災來了!咳咳咳咳……」
該死的身體!艾德奇因為大吼,喉嚨里發出拉風箱一樣的聲音。
瑪娜緩慢拍著艾德奇的背,一點不懂魔災是什麼意思。
查爾斯頓亂了起來,人人都在收拾東西。
剛剛笑鬧的獵人抓起一個男人的手怒罵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帶那些沒有用的東西!」
男人手中各式各樣的商品,他是個商人。
「怎麼沒有用?我……」男人甩開獵人的手,和他爭辯。
艾德奇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別吵了,你們有誰知道,瑪娜的母親在哪?」
艾德奇充當和事佬,將手中的瑪娜交給獵人。
這一次的魔災不同以往。
它們來的,好快。
查爾斯頓的鎮民幾乎沒有收拾什麼東西,就聽見了破敗的城牆外,被撞擊的聲音。
不算高的牆頂,有什麼黑點向上遊走,然後從之間的牆壁摔下來。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
查爾斯頓陷入了死寂。
艾德奇反應的最快:「快!去地牢,地窖,快!」
就像打開了靜止鍵的按鈕,查爾斯頓再次陷入了狂亂。
「我家有地窖,來我家。」有地窖的人家慌忙打開地窖。
一個滿了還有別的,地牢太遠。
艾德奇為自己的壞主意苦笑,但又為地窖的存在慶幸。
他們一個一個的擠到地窖來,大多數人的地窖都是挨到一起的。畢竟不是什麼地方都適合做地窖。
眾人擁擠在陰冷的地窖里,擠擠挨挨的環境給了人們安全感,他們開始平復慌亂的心臟,開始想自己還沒重逢的親人。
「艾德奇,艾達呢?」獵人小心翼翼地問。
艾德奇渾身一僵:「他……他還沒回來……」
頭頂傳來「篤篤篤」的聲音,和獵人笨拙的安慰摻在一起,艾德奇拍了拍獵人的肩膀,示意他別說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掩藏了艾德奇清秀臉上扭曲恨意的表情,以及濕紅的眼眶。
「嚓嚓嚓」地窖上方又有了指甲劃地面的聲音。
艾德奇臉色一變。
恐慌又開始擴散。
「為什麼它們會找到我們?明明以前都是找不到的……」有人開始哭喊。
艾德奇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地窖里一定有異能者,不然魔物不可能找過來。
距離上次魔災,只有一個人沒參加過。
瑪娜。
在魔物的鼻子里,異能者的氣味簡直就像黑暗裡的探照燈一樣明顯。
「吱吱吱!」聲音開始擴大,地窖頂空開始有泥土掉落。
瑪娜抬頭看著天空:「叔叔,天亮了。」
從破了的洞外,伸出一隻長滿疙瘩的頭顱。
周洲帶著夏洛特飛的時候,才知道找不到獵物還真不怪她。
這方圓百里,還真是什麼都沒有。
空得跟塔拉瑪干沙漠似的。
周洲四處遊盪,配著青色偏白的袍子簡直跟某日本動漫里的恐怖角色沒什麼兩樣。
不科學啊,這麼大個森林,沒有動物?
周洲漸漸飛出了森林邊緣,看到了這幾天走走停停的目的地——查爾斯頓。
她看見了幾頭熊朝著查爾斯頓的方向跑,周洲一時興味,便跟著熊一起跑,本來只是好玩,沒想到有意外之喜——看見了她一直苦求不得的一堆肉(其實是野獸)。
夏洛特打了個呵欠,死死扒在周洲的手臂上,大概是睡著了,手臂亂揮。
周洲本來非得很穩當,結果別這麼一揮忽然平衡被打亂。
注意力完全放在「肉肉肉」上的的周洲摔落到了地上,夏洛特被甩到了一邊。
「呼,呼,呼……」這都沒醒……
周洲:「……」
周洲看了一眼睡成死豬的夏洛特,覺得帶上她可能沒什麼用,還是打完怪,吃到肉再說吧。
「清歡,夏洛特我先放你那了。」周洲說了一聲,就把夏洛特放到了生靈森林裡。
然後一抬頭就看見一個破得周洲很想露出嫌棄眼神的城牆上爬出了一堆黑點(近視沒看清)。
一路朝她過來。
周洲沒看清的時候使勁眯著眼看,看清了手一抖直接一個無差別火球術飛倒四周——長得簡直丑到比魅魔身上的蛆還噁心。
直接她身後開地窖打隱藏的老鼠給燒死了。
周洲開了最近剛學會的火鞭,大範圍攻擊,絕對豪爽,裝X必備,你值得擁有。
周洲可委屈了,我招你惹你了你要往我身上撲?
可惡,你們這群壞……魔!一定要讓你們嘗嘗惹我生氣的後果。
以周洲這個視角,就只看見源源不斷的魔物朝她撲,於是周洲一路走一路殺,配上那個委屈的表情,魔性得清歡手一抖一爐葯差點毀了。
恐懼的鎮民可不知道誰誰誰迷路了,只感受到一陣熾熱的風,有什麼東西落到他們腳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媽呀救命啊啊啊啊!」剛剛耀武揚威的商人一把踢開毛茸茸的觸感,捂著耳朵尖叫。
叫的鎮民心肌梗塞,叫的艾德奇差點心臟病發……
最大膽的獵人撥了撥燒得焦黑的老鼠的屍體,然後給艾德奇打了個手勢:死了。
此時地窖已經坍塌,藏在裡面的鎮民毫無遮擋物。他們抖著呼吸臉肉顫成了波浪才鼓起勇氣抬頭看。
是一位青色袍子的纖細法師,看不出性別,看不出年齡,最耀眼的是他手中柔和的白光以及他身邊熊熊的火鞭。
法師閑庭信步的向前走,看上去就像東方的翩翩公子,但方向完全與魔災逆行。
魔物不要錢的往他身上沖,法師卻一點也不慌亂,甚至動作還透著一股子雅痞雅痞的感覺。
他絲毫沒有後退的意思。
在他的身後,是整個查爾斯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