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涯遊子
艾德里安是個游吟詩人,從一開始就交代給周洲了。
真可惜。
法師雖然是皮最脆的一類職業,但游吟詩人剛好倒數第二。
魔災小惡魔毫無理智可言,滿腦血腥,想也知道,逃不過只有被吃掉的下場,也許還沒被吃掉,就被踩成肉末了,居家包子餡必備良器……咳咳咳咳咳……
艾德里安拉著周洲絆倒在地的時候,心裡的絕望翻湧如江河又被強行平息,他下意識看向一直平靜只是臉色蒼白了點但很靠譜的周洲,其實周洲哪裡是平靜,還不是被嚇破膽了,萬幸,面癱挽救了她的形象。
不一會兒艾德里安又為自己的反應感到好笑,法師確實攻擊力逆天,但他不能要求一個遠程攻擊的職業在近處仍然瀟洒自如。法師一向不喜歡和人近距離接觸,因為這樣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反擊的機會。
要念咒的。
就算和周洲一樣不需要念咒,但發出的攻擊難免不會傷到自己。
保持距離……
艾德里安的手肘被尖利的石子擦傷,魔災已近在眼前。
他閉上眼等待死亡,甚至開玩笑說:「周九,我如果是個戰士,我一定不會讓我們死的。」他一定能跑的遠遠的,讓周九有足夠時間準備法術。
周九想著:去你的吧你準備好被踩死我還沒準備好呢。
這根本不在我的死法大全計劃中!!!
周九給了他一個白眼病並表示不想理他,艾德里安覺得這樣的反應大概正常,畢竟誰會在這麼危險的境遇還開這種玩笑。
初生的朝陽被陰影替代,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達。
艾德里安下意識抬頭望,男人的身量很纖細,筆直的面對著千軍萬馬,在他的身前,有瑩瑩的水波蕩漾,柔雅溫和,與他本人毫不相干的詞語,卻讓人覺得加在他身上意外貼合。
低等魔物撞在柔柔的水波上,瞬息消失,高速的力量只在水波上留了一圈一圈的波紋。
周九回頭看他,面前比浪潮還可怕的魔災彷彿不足為懼,他身後仍然是萬丈驕陽,並不是烏雲陰影啊,魔物擋住了陽光。
「喂,被嚇傻了?」周九寬大的袖子中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擺了擺。雖然她之前也是,但是看到有人比她更丟人還是安慰了一些。周洲在心裡為自己捏了把汗。
艾德里安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激動的差點跳起來,但考慮到剛剛的烏龍,他還是強行壓抑自己,臉蛋憋得通紅:「周九周九周九!你太太太太——厲害啦!」聲音被強調的拉長。
如果不是擔心會影響周九的魔法,他大概會抱住周九使勁搖晃。
周洲額頭暴起青筋,還有力氣嚷嚷,看來沒傻:「閉嘴。」
艾德里安「哦」了一聲,蹲在地上使勁盯著周洲,彷彿對著周洲那張棺材臉能看出朵花來。
「這人類腦子壞掉了?」周洲腦海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艾德里安,游吟詩人。」
生靈嗤笑一聲:「這年頭,什麼人都能當上游吟詩人了。」
「你叫什麼名字?」周洲雖然心裡很認同,但還是選擇換一個話題,媽媽說過,在別人背後亂說人家壞話不是好孩子。
就剛剛,生靈突然醒來,在魔災即將蔓延到周洲身上時,擋住了惡魔的身軀。
情況比較兇險,周洲覺得在回憶下去可能會跪,所以乾脆再也不想記得了。
「啊,我?」生靈明顯沒想到有人會這麼問它:「我的名字?我沒有名字啊。」
周洲在腦中與它對話:「那我以後怎麼稱呼你?」這是做人的基本禮儀,總要有一個稱呼的。
「這是個麻煩……」生靈大概在思酌:「不過一個代號而已,你給我起一個吧。」它顯得無所謂。
「哦吧,我看你一直那麼白,就叫小白吧。」
「……」
「你不是說只是一個代號而已嗎?」
生靈什麼都沒說只是撤走了周洲面前的防禦。
周洲臉一白,面對又要撲上來的噁心的疙瘩臉,腿一軟差點為生靈獻上膝蓋,這貨怎麼這麼小心眼:「我錯了我錯了我肯定好好起。」
艾德里安以為周洲魔力不夠了:「周九!」魔法師脫力一般都這樣。不過周九真的很厲害,這麼危險的情況他竟然還是面不改色。
不不不,少年你誤會了你真的誤會了,我就是個慫貨。
艾德里安覺得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人不能只呆在別人背後當一個吉祥物,他拾起落在地上的「琵琶」:「周九你在撐住!」他說著彈奏起了樂器,從他微帶繭子的十指下,有點點光點隨著他的琵琶流入周洲的身體。
滿意放回保護罩的生靈:「……」
拍著胸口鬆氣突然看到自己面板數據變化的周洲:「……」
——
上古生靈契約者——周洲
能力:與生靈共享修為與長生
屬性:吞噬了低等惡魔魅魔,擁有了魔族的屬性(並沒有任何用處,簡直就是浪費靈力的作為)
能力值:42(修士築基中期,異能者42級的水平)
願力:303
系統資料:你獲得了上古生靈萬年的知識,並且有能力在知識的長河中不被淹沒(待能力值到達30時開通)
商城:未開通(待能力值到達100時開通)
生靈的語氣有些奇怪:「游吟詩人的聖物木灮什麼時候眼光差成這樣了?」
「木灮?」周洲疑惑。
書屋:木灮,游吟詩人聖物,只有最純凈的心靈才配擁有。
周洲看著目光澄澈堅定的少年,忽然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木灮還真沒找錯人。
「周九你沒事了?」艾德里安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就是太吵了。
尤其是在它沾染上喜悅的時候,幾乎可以說是治癒系的天籟之音。
就是太吵了,特別吵,十分吵!
周洲想笑一笑,卻沒有成功,她只好說一句:「謝謝。」
然後跟生靈說:「你就叫亭長吧。」
「為什麼?」
「因為……」周洲面癱臉上罕見顯出了一點溫柔,她蹲下身,面對著在魔災漸漸退去后,與環境不符的火燒雲,揉了揉乖巧起來可愛的不可思議的熊孩子頭髮:「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這和亭長有什麼關係?」生靈追問。
周洲乾脆忽視了它,她將沉浸在演奏樂曲的艾德里安從地上拽起來,天已近晚,魔災被擋在大陸最北面無法進入。
艾德里安一言不發地跟上周洲,他總感覺氣氛有些怪,這時候還是別說話好。
周洲對艾德里安安撫性的眨了眨眼,此時的天空格外明澈,暖暖的火燒雲將它染成壯麗的紅暈,將艾德里安眼底的琥珀色映成火紅。
為什麼?
因為……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啊。
我的故鄉,你在為我送別嗎?
艾德里安此時面對著彷彿燃燒起來一樣的雲朵,震撼的看著這抹火燒雲,紅唇張大:「哇唔~~好美啊!」他掙脫開周洲的手,張開雙臂奔跑:「啊啊啊啊啊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晚霞!」
彷彿被染上熱情的風聲在他耳邊流淌呼嘯,風中周洲的聲音就像加了兩百層濾鏡,柔和得不可思議:「真蠢,是火燒雲,不是晚霞。」要不是艾德里安耳朵好,他大概會以為是聽錯了。
艾德里安長長的捲髮被風吹到臉上,原本用來束髮的髮帶被逃跑途中不知扔到哪裡去,他又一次擺起了木灮,憑著身心的震撼,靈感成歌。
這傳唱後世千年的《火燒雲》,就是在這災難背後創下的。
少年顏色淺淡的長發被染成金紅色,在風中飛舞,他整潔的衣衫破碎了好幾處,潔白的臉上粘上污泥,可沒有一個人出聲嘲諷,連一醒來就開毒舌技能的亭長也沒有。
真的很美,很震撼。
他幾乎與這片天空融為了一體,成就了油畫般的風景。
周洲在風中閉上眼,袍子里也灌滿了風,覺得穿越以來的緊繃的神經得到了緩解。
「那個蠢貨居然似乎晉級了,游吟詩人的晉級什麼時候變成大白菜了。」不僅有美妙的歌聲相伴,還有生靈不敢置信的吐槽當背景音。
一曲送別,是故鄉的饋贈。
那麼從今天開始,她就不再是華人了嗎?
當然不,遊子離鄉多年,仍然要落地歸根,仍然不會忘本。
她也不過是停留在這奇異世界的遊子,在連接人間和魔族的交界點上,她與其主人訂下契約,在魔災來臨,她借用了太多力量,被世界意識開始認可,得到了在這裡長期生存下去的權利。
就像公民居住證一樣。
於是察覺到孩子離開的母親為她餞行,送她最後的火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