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縣學疏通
又被拒絕了,劉錫命出了另一家酒樓,頗有些鬱悶,有幾次他都想到要不還是去找掌柜的談了,但是又擔心再次碰上孫棟這樣的情況,如果犯了城裡潑皮混混的眾怒,只怕到時候自己和李彪兩個人難以在府城立足了。
這他娘的太黑暗了,劉錫命心神俱疲,無奈之下只能收拾收拾心情,拉著李彪再往市坊走去,打算趁天還早將其他菜散賣了事。
「誒,這兒是縣學。」
眼見好幾個穿著生員襕衫的書生從眼前晃過,劉錫命抬頭一看,自己兩人竟然跑到縣學這邊來了。
說起縣學,劉錫命眼前一亮,想起昨天見過的陳建章,記得昨天舅舅陳翊寧還托他呈送時文,不知道他這會兒在不在縣學中。
醉仙居就是他幫忙談成的,說不定這人是自己的幸運獸呢,要是能托他幫忙打個招呼拿下縣學的蔬菜供應,那自己就要輕鬆許多了。
想到就做,劉錫命當即讓李彪看好背簍,自己整了整衣服,將有補丁的地方遮好,走到縣學門前對那門子拱手行禮道:「勞駕,敢問陳建章陳相公今日可在?」
那門子挑了一眼,見是個衣著樸素的少年,不耐煩地擺手道:「不在不在,你去別處尋他吧,不要擋在門口!」
劉錫命一陣失望,轉頭要走,這時一個正準備進入縣學的年輕男子卻將他攔住道:「你是希文兄何人啊,因何事找他?」
劉錫命眼見他也穿著生員襕衫,心知他也是縣學學生,眼睛一轉立刻恭敬行禮道:「這位相公,小子乃是陳相公故人之子,因家中有急事特來拜訪,不想陳相公不在縣學。」
呵呵,那秀才冷笑了一下,指著門子對他說道:「哪裡是不在,方才我才在學館中見過他,只怕是你沒打點他而已。算了,既然與希文兄有舊,那你便隨我進去吧!」
劉錫命大喜過望,連忙感謝道:「如此,便多謝相公了,敢問相公名諱?」
這秀才不以為意:「我姓周,你便叫我周相公吧。」說完便徑直向門內走去。
劉錫命跟在他身後走進門裡,那門子瞧見了臉色微微一變,劉錫命還以為他要尷尬一下呢,誰知他眼皮一搭翻了個白眼直接扭過頭去。
南充縣因為是附廓,所以縣學不大,走進正門口的儒學門,當先便是一個大院子,院子後面是文昌閣。
周秀才帶著劉錫命從兩邊的游廊往後走,依次經過明倫堂、校士館、崇聖祠,繞過一個更為開闊的院落後,兩人直奔崇聖祠後面的先師殿走去。
才到屋外,劉錫命便聽得一個聲音傳來:「妙,妙,妙,平淵兄這個題答的妙,既然如此,在下便也出一道,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劉錫命跟周秀才進得殿去,卻見十幾個生員在殿內席地而坐,一個個正在冥思苦想。
周秀才見陳建章坐在左邊殿旁,向劉錫命輕指一下說道:「希文兄就在那兒,你自去尋他,我還有事。」說完也不待劉錫命感謝便輕輕走了。
劉錫命見殿內一片安靜,也不敢出聲招呼,只好在殿外等候。
陳建章正在思索剛才的題目,瞟見殿外一道身影看向自己,他認得這是陳翊寧的外甥,雖然驚訝也不好出聲,只是點點頭示意。
「我之破題為:聖人之道至矣,唯君子能行其志。」大家思索了一會,陳建章見沒人答話,慢悠悠地說道。
「敢問如何承題?」
「夫君子者皆心有定主而不惑於私心者也,上則可觀天地之變化,下則可體士庶之情狀,故世無君子道之不存也,此夫子為天下所嘆爾。」
殿中的討論頓時激烈起來,劉錫命有腦海中的記憶,在殿外也聽得津津有味,這應該就是八股文吧,怎麼感覺跟應試作文一樣……
劉錫命站在殿外聽得入神,不知不覺竟然等到殿中秀才討論完畢了,陳建章滿臉高興的神色從殿中走了出來。
「嘿嘿,這表情我知道,不就是以前打嘴炮贏了的樣子啊,看來可以做做文章。」劉錫命知道今天過來本就唐突,哪還不抓住一切機會增加好印象。
趁著陳建章還沒開口,趕忙行禮搶先提問道:「先生方才所謂:『君子惟賢惟德,以其知言也』不知有何深意?」
「哈哈哈,此問問的好,你且聽了……」
陳建章頓時感覺被撓到了癢處,一時也忘了原本想說什麼,欣然一笑拉著劉錫命高談闊論了一通,聽得劉錫命腦闊疼。
說了一會兒,陳建章才想起問來問道:「你今日可是專程來尋我?」
劉錫命裝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笑著說道「聽陳相公一言,猶如醍醐灌頂,實在三生有幸。晚輩此來,一是為答謝昨日相助之恩,二是想看看縣學之中是否需要買菜,若是能得相公美言幾句,那更是感激不盡。」
此時陳建章正在興頭上,也懶得計較這些,左右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擺了擺手道:「你有志於學,迫於生計而行此道,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這便陪你去說說吧。」
正準備走時,殿內又走出來幾個生員,瞧見陳建章和劉錫命站在殿外,便調笑道:「希文兄,你家何時有這麼大的子弟啊,哈哈。」
陳建章也跟著哈哈一笑:「你儘管調笑,說來你們也都認識,他正是劉善齊劉文茂之子。」
幾人吃了一驚,仔細一看,確實覺得和劉善齊很像,當先一個臉色不渝地說道:「劉文茂平日里狂妄自大慣了,與縣學同窗走動不多,不想希文兄與其交情如此深厚。」
陳建章知道劉善齊在縣學里得罪頗多,哪敢扯什麼交情,苦笑道:「哪有什麼交情深厚,只是這孩子舅父是我同鄉,昨天才初見而已。」
一群人見此情景也沒了興緻,紛紛散去,陳建章便帶劉錫命繞過訓導署向伙房走去。
劉錫命聽得剛才他們的對話,對父親以前在縣學的情況頓時好奇起來,大膽問陳建章到:「陳相公,似乎我父親與諸位同窗相處不睦?」
陳建章猶豫著說:「子不言父之過,你不要打聽這些,再說我也確實不太清楚。」
劉錫命只好閉口不言,心裡卻有一股漣漪泛起。
縣學管事的廚子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聽陳建章把來意說了,他臉上一臉難色,但又不好當面駁了秀才的面子,只好說道:「縣學里有諸多先生生員就餐,蔬菜果品向來要求較嚴,陳相公既然說了,那你先送些過來看看吧,若確實是好再來細談。」
劉錫命見那管事臉色,知道他多半是不願意的,只是敷衍陳建章而已,不過他本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如今好歹得了一句話,也還是連忙感激。
陳建章見管事的顧了他面子也是有些得意,和他寒暄幾句便出了伙房,劉錫命知道這事還得趁熱打鐵,趕緊對陳建章說道:「隔日不如撞日,我同伴就在縣學外,小子無禮,想先去將他喚來,待忙完這邊再來辭謝。」
陳建章笑了笑,這劉善齊的兒子行事卻比他老子要雷厲風行,點點頭說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去明倫堂看看。」
劉錫命趕忙返身去找那管事,小心陪著笑臉說道:「吳管事,我帶了些菜樣來,還請你老人家掌掌眼。」
吳管事裝作威嚴地點了點頭,將劉錫命從空間中掏出的蘿蔔等蔬菜看了看,有些吃驚地說道:「你這菜確實覺得不錯,最近館里的的夫子總是抱怨縣學里飯菜難吃,倒是可以買些試試,只是這價格嘛。」
他娘的,天下烏鴉一般黑,劉錫命看這吳管事點頭稱讚但是就是不鬆口,直接將他拉到一旁悄悄說道:「閣下,我這菜品數倍於普通農家,現在城裡醉仙居這些酒樓都是我在供菜,賣給他人都是十文一斤,如今賣與貴處只要八文,至於閣下向縣裡報多少那還不是隨意。」
吳管事聽他這麼一說立刻呵呵笑起來,拍了拍劉錫命肩膀,大聲朝伙房那邊說道:「這菜十二文一斤確實有些貴了,不過城裡酒樓都在用,那說明確實是好菜,以後你每天供個百五十斤吧!」
事成了,劉錫命心頭大喜,立刻忙不迭地道謝,向吳管事要了個門條將李彪喊了進來。
忙完賣菜的事,劉錫命趕緊又去尋陳建章辭謝,誰知等他繞到明倫堂後面的一片小花園時,隱約聽到有人聲音傳來:「希文兄,這…….為人……一般,況且…….前他在……樓與……爭執,最後說是……而死,你可知道?」
劉錫命心中一動,正想繼續聽,沒想到卻一腳踩空,那聲音立時沒了。
劉錫命馬上從迴廊繞過去,正好看見陳建章同一個書生正在低聲說些什麼,見到他過來,那書生又和陳建章說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也不知道那個人給陳建章說了些什麼,劉錫命上前辭謝時,陳建章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與劉錫命寒暄了幾句就打發他離開了。
他們說的莫非是自己老爹?劉錫命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他又不好開口相問,畢竟剛才自己是在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