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凌空拈花指
阿阮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她是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可蘇勒頡摩緊盯著她,她張了張嘴,愣是不敢開口說實話。
「呃……大師,你是出家人,要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也不能逼別人打誑語……」
蘇勒頡摩淡定地道,「小僧說的是實話,女施主說的也是實話。」
阿阮心想,這可真是不要臉了,她收回前言,這人完全不像個和尚!
「要不大師你把那張燒剩下的紙給我看看,說不定我能想起來……」
阿阮想起燒殘的那一小張紙。
蘇勒頡摩隨即從懷中將那一小塊焦黃的紙掏出來,交給她。
阿阮接過,見上面只剩下兩個字,「茲此」。
這、這誰知道原本上面說了些什麼啊?!哪怕留個「秘籍」、「少林」也好啊!
「大師,這兩個字是誰寫的?」
「阿彌陀佛。此字據乃是當年接待少林的樓蘭高僧,剎利滿法師的親筆。」蘇勒頡摩行禮道。
得,寫字據的人還不是少林的人,這下鑒定筆跡也沒用。
阿阮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有何直接證據能證明這張紙是字據。
看來這和尚真要拿自己當人證了。
可是她從小就不會撒謊,要她當著滿少林高僧的面演戲,她做不到啊!
「大師,我覺得少林這種佛門聖地,不至於騙一本秘籍,所以不用這字據也行,您就親自上少林說明來意,方丈大師必然會雙手奉上秘籍,您說是不是?」
阿阮咧出八顆牙齒,友好地微笑道。
她自覺這番話有理有據,誰知蘇勒頡摩突然翻臉,怒目而視,滿臉橫肉中透著瘮人的殺意,「住嘴!休要胡言!!」
阿阮被結結實實地嚇住了,渾身一僵,不敢開口。
蘇勒頡摩瞪著她許久,喘氣聲逐漸平息,重新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模樣,自行走到一旁閉目打坐起來。
阿阮悄悄吐出一口氣,只覺這樓蘭和尚性情太古怪,自己還是少說為妙。
兩人一路騎著馬,走走歇歇,往少林的武當山趕去。
途中,阿阮由於沒有戴易容面具,蘇勒頡摩發現懸賞畫像之後,很快猜出了她就是通緝之人。
蘇勒頡摩很是猶豫了一番,最終決定還是帶上她,彷彿打著死馬當活馬醫,帶到了少林再說的主意。
一日,兩人停在一處林間歇腳,蘇勒頡摩對她道,「還有五日便到武當山了,阿阮施主還能再回憶四天。」
阿阮這一路都戴著他的斗笠遮掩面容,此時正放下斗笠,捶著因騎馬而酸疼的腰背。
聞言,她一愣,隨即弱弱地問,「那第四日我若是還沒想起來呢?」
這幾日阿阮也摸清了他的脾氣,只要不觸及他的逆鱗,這和尚還是很有出家人的模樣的,好吃好喝的,不虐待俘虜,包子分的也是她最多。
只是要命的是他的逆鱗太過古怪,不知道何時就會突然觸及,彷彿是個炸藥桶。
蘇勒頡摩聽她這麼問,神色也未變,只淡定地道,「若是第四日還沒想起來,小僧便只好再破一次戒,回樓蘭加上一層刑罰了。」
阿阮聽得背後冒冷汗,都不敢問他要犯什麼戒,是不是要犯殺戒。
「那你把那字據給我寫一遍吧,說不定我看完就回憶起來了……」
阿阮決定屈從於惡勢力,拋棄自己的良知,不必再等四天後了。
蘇勒頡摩見她終於答應了,微微一笑,神情放鬆下來,從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紙筆,鋪在一處平整的石頭上,將那封字據完完整整地寫了下來,末尾處還粗糙地還原了少林的章印與指印。
將寫好的字據拿起,吹了吹潮濕的墨汁,蘇勒頡摩遞到阿阮的手中,「阿阮施主,請仔細看,莫要漏了。」
阿阮訕笑著雙手慎重地接過來,默讀背誦了一遍,見內容大意確實是少林借閱了樓蘭禪宗的一本秘籍《六指禪》,並約定「不日歸還」。但這個「不日」是多久,卻沒有詳細寫了。
「三十二年過去了,少林仍未歸還《六指禪》,小僧這才決定替剎利滿法師遠赴中原,取回經書。」
蘇勒頡摩雙手合十,朝樓蘭的方向拜了一拜,念了句「阿彌陀佛」。
阿阮看著字據,嘴裡開始背誦原文,免得到時候面對眾高僧的質問時答不上來。
背著背著,她開始走神。
多年前上私塾是這樣,多年後背隱谷醫書也是這樣,眼下背字據還是這樣。
反正只要是背東西,她就能當場神遊天外。
阿阮忽然好奇地問道,「誒,大師,那天你在賭坊,是不是使詐了?」
如今她答應當人證了,蘇勒頡摩看她的目光便和藹友善了許多,當即笑而不語。
阿阮頓時來勁了,將手中的字據暫且放下,往他跟前一湊,「話說你三次都押了小,前兩次都對了,最後一次骰子裂了,肯定是你使了手段,對吧?」
蘇勒頡摩念了句「阿彌陀佛」,伸出手,往旁邊一棵樹的方向凌空彈指,只見樹枝上的一片葉子彷彿被看不見的氣勁所射中,當即落下枝頭,悠然飄落而下。
阿阮被這一手震了一下,張大嘴發出感慨,「哇,神奇啊。」
蘇勒頡摩雙手合十,行了個禮,「此乃樓蘭禪宗絕學《六指禪》其一,拈花指,可凌空擊物。」
阿阮恍然大悟,「所以那夜你是趁莊家掀開骰子的一剎那,悄悄隔空擊中了骰子,改變了骰子的點數?」
「阿彌陀佛,實在慚愧。」蘇勒頡摩道,「情勢所迫,實乃不得已為之。」
阿阮這一路走來,聽過這和尚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情勢所迫,不得已為之」了。
瞧著是個和尚的模樣,該遵守的清規戒律也遵守著,但只要到了事態緊急的關頭,他該犯的戒一樣不落,且犯得乾淨利落,毫不猶豫,簡直迅速極了。
阿阮重新坐回去,又捧起字據背了起來。
蘇勒頡摩使出了《六指禪》的其中一指,阿阮其實心中芥蒂已去了大半,信了他七八分。
一張紙的字數不多,她很快便全部記了下來。
蘇勒頡摩見她配合,便也抓緊了時間,接下來數日里,快馬飛馳往少林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