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
一場暴雨重新洗禮了這座灰色城市。骯髒不堪的路邊上老舊的燈在驟雨過後被餘風吹的打轉,一圈,又一圈,到了頂點似乎遇到了什麼障礙停頓了一兩秒繼而又兜了回去。
燈泡與電線杆之間只連著暴露在空氣中的幾根細細的電線,源頭的燈泡忽明忽暗的亮著,依稀能照出幾分道路。路上幾個零零散散的路人在路邊慢悠悠的走著,或醉酒,或辱罵髒話,然後尾隨著路的盡頭慢慢消失不見。
慢慢的太陽逐漸的升了起來,隔夜遺留的雨水紛紛逃難而去。
此時在這邊路的盡頭依稀慢慢看見有一個清瘦的人影走來,頭髮枯亂無比,長長結紮的頭髮耷拉在瘦弱的肩膀兩邊,鞋子仔細分辨下依稀可見是一雙破舊的白色帆布鞋,但是手裡卻緊緊捧著兩本書,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在這一片天空之下顯得微不足道但卻又有一種魔力讓你回味無窮。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即逝的。
一道道尖利的笑聲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寧靜。
「一五二,一五七,孟拉出個小妖精。沒人疼,沒人愛,裝模作樣真可愛。小可憐,裝柔弱,濫竽充數稱鳳凰。沒人憐,沒人惜,一副皮囊枉入塵。」啊哈哈哈哈……
一群衣著完好的小孩躲著路邊牆角探出頭來露出一張張嘲笑的臉,手上不時做出各種滑稽的動作來表達她們此刻對女孩的嘲笑。
此刻正在前行的女孩忽然停了下來。站定,頭部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朝那群孩子看去,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眼睛就這麼平靜的凝視著她們,絲毫不帶有任何的溫度,彷彿那是一群垃圾。
氣氛突然急劇而下,一時間孩子們好像受到了驚嚇,原本嘲笑的語氣轉為了驚恐,你望我,我望你。然後「啊」的一聲就散開了。
嘴裡不停的嚷嚷著「不是再枝,是她來了!大家快跑啊!」然後一時間踢踢踏踏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這條道路又恢復的原本的平靜。
段再枝緩緩的把頭轉了回來,停頓幾秒。然後抬起白皙的小手錘了錘脖子,悄無聲息的笑了笑,手用力的抓了抓懷裡的書,然後繼續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
緩緩的打開了破舊的大門。
細看之下,這座位於巷子最裡邊的屋子和孟拉城其他的房子顯得格格不入。
房子兩邊立了兩頭石鳳凰,大門的四周上四四方方沾滿了白色泡沫板,泡沫板上稀稀拉拉的嵌滿了大大小小的五顏六色的珠子,有的被串成各種形狀,有的就單個的在泡沫板上粘著。
或許年代有些久遠珠子大部分已經脫落原本的顏色露出了白色。珠子之間又有劣質的蝴蝶結絲帶粘在上面,紅的,黃的,紫的。隨著風飄啊飄。
門嘎吱嘎吱的開了,段再枝雙手利落一推,一段纖細白瑩的手腕從袖口露了出來,轉而又不動聲色的隱藏在袖子底下。
走過了那片從小陪伴到大的小菜園,把書放在了客廳的餐桌上,然後起身去旁邊長條凳上的水壺裡面倒了一杯水,仰頭一口氣喝了一杯。
解決了生理上的口渴,這才心滿意足的搬了一張小木凳在屋檐下看著菜圃里幾隻小雞在土裡啄泥玩。
此時院子里除了零星幾聲雞叫聲便再無其它聲響。段再枝繼續坐了一會便起身去了桌子上,然後從一個泛白的小兔子筆袋裡拿出了一支水筆便開始翻到作業開始低頭悶做了起來。
大約就這樣過了半個時辰,一道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敲門者似乎非常急切,還未等著段再枝起身門就已經被撞開了。
「不好了!再枝!你媽在集市突然暈倒了!然後昏迷不醒被送去醫院了!」隔壁家的劉橘大聲焦急喊到。
段再枝一驚,一頓,眼皮有了幾分波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而後抬頭雙眼直直的看著劉橘來確定這個消息的準確性。
「愣著幹啥,人民醫院還不快去!晚了就來不及了!」劉橘一個箭步跑了過來,急急的拍了一下段再枝瘦弱的肩膀然後一個勁的把她往門外拖去。
這時段再枝似乎慢慢的回過神來了,手一揮,然後不服原來寡淡的模樣匆匆的往人民醫院跑去。
穿過那條走過千千萬萬遍的巷子。原本毫無生氣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縫,那道裂縫很生澀的、僵硬的掛在臉上。
那群原本在馬路邊上的小朋友又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個,兩個……十個,她們的信息似乎非常靈通,不知哪裡聽來了消息圍堵在這裡彷彿就是眼睜睜的看著段再枝這樣不顧一切的跑過去,她們的臉上帶著不符合年紀的嬉笑,嫌棄和如重釋負的嘴臉,宛如一個劊子手,把此刻段再枝原本破裂的心,一刀一刀的在此刻削成了碎片。
段再枝此刻卻是沒有了任何反擊的心思,她只想快快的去見她的母親,去到母親旁邊,她想,母親怕疼,現在肯定疼的要命,她一定要一定要趕緊過去。
…………
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醫院裡此刻人來人往,周圍的護士和醫生們在耳邊說了什麼段再枝已經好像都已經麻木了,她耳邊回蕩著剛剛她進醫院時主治醫生和她說的話。
「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一句話了結了她所有的光與熱。
這幕情節如同段再枝以前偷偷躲在大樹後面偷看別人放的電影情節。
醫生摘口罩的姿勢和儀態如同一致。
一個好好的人、她萬般愛護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此刻的段再枝如同失了魂一般,釀釀蒼蒼的跑進了手術室,她不忍心,看著那隻熟悉的手此刻毫無聲息的垂了下來終於忍不住低聲埋進母親的懷裡,肩膀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羊羔,再不復之前的堅韌。
……